“好像……是锦衣卫。”兰贵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腔里,嘴里的话也低的轻不可闻。
章太后一时没听清兰贵的话,但观其神色,便知传信的终点,必然在华阳郡公。这锦衣卫头子!
章太后才因得了先手的好心情不翼而飞,陆良死的那般果决,想必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是个老手!最让人头痛的不止于此。章太后对陆良没什么印象,也就是说他并非慈宁宫里得脸的太监。这样的太监不起眼,好传递消息,但他们亦接触不到机密。
倘或只是些日常的监视,华阳郡公犯不着出动死士。人总是惜命的,愿替主上去死的,万中无一!那么按照常理,陆良定然是要紧渠道上的一环,他的死不仅仅避免了自己受到非人的折磨,更保护了隐藏在大太监或大宫女中的同党。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章太后扫了眼宽敞的慈宁宫,几十个太监宫女侍立在此,脸色愈发沉重。身边的人最难设防,华阳郡公到底探听到了什么?又在慈宁宫的核心放置了多少探子?这些人,是否能威胁她的安全?
兰贵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他是慈宁宫的大管家,宫内有如此疏漏却无察觉,全是他的责任!
“你不是华阳的对手。”章太后淡淡的道,然不等兰贵松口气,章太后话锋一转,“如若是旁人,你少不得得去锦衣卫的诏狱里走一遭……”
兰贵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章太后看了兰贵一眼,接着道:“不过对上华阳,我如此罚你,便不公了。”
“四十板子,半年俸禄。”章太后言简意赅的下了决断,就有太监赶上前来,拉住了兰贵的胳膊,要把他拖去慎刑司受罚。
不想兰贵却是一把揪住了地摊,不肯动弹。
章太后笑道:“怎么?不服气?”
兰贵连忙摇头,急急的道:“我有话要同娘娘说,说完便去。”他伴了章太后一辈子,章太后老了,他自然不再年轻。虽知慎刑司不敢狠打他,可他的年纪,四十板子下来是否有命在,纯看老天。因此,有些话必要说在头里,他才能放心。
章太后挥手屏退左右,安静的等着兰贵开口。
兰贵憋了半天,不知从何说起。章太后笑道:“莫慌,慎刑司皆是老手,他们不敢打死你。”
兰贵突然劝道:“娘娘,要不,日后您别吃蘑菇了吧。”
章太后:“……”
兰贵苦笑道,“娘娘,奴才实话实说,奴才若是华阳郡公,知道了丁年贵的所作所为,怕是杀了您的心都有。”
章太后没好气的道:“都在我身边放了人了,我一个老婆子,他的人直接杀了我不更快?”
兰贵坚持道:“不止蘑菇,还有木耳。”
章太后心中一动,似想起了什么。然,她对兰贵婆婆妈妈的叮嘱,仍旧不以为然。都说毒蘑菇杀人无形,可瑞安公夫人杀龙夫人,真没留下痕迹么?事实却是不止留下了,且十分明显。
达到目的的杀人,不引发严重后果的杀人,才有意义。弄了个明目张胆,则极容易失控。一旦失控,杀人者的目的自然烟消云散,且自己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得不偿失。朝堂岂是那般的简单粗暴,否则大家伙看不顺眼的一顿砍,还有什么可愁的?
兰贵被拖去了慎刑司,慈宁宫又恢复了安静。香炉青烟缭绕,东暖阁内茶香四溢。章太后倚在靠枕上,一本一本的翻着折子,几十年如一日。权柄,堪比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哪怕白发苍苍,只要手握权柄,便仍然能做到思维敏捷。
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但大权在握,的确可以益寿延年。
九边,万全镇。
北疆的冬季比京城更为严峻。寒风夹杂的风雪,肆掠着大地。整个城池内,无人有赏雪的闲心。无论军士或是居民,都尽可能的呆在屋中,以便熬过这漫长的冬季。
就在这无人愿踏出房门一步的时节,提调官楼英却独身一人走到了城门处。与守卫笑着打了几声招呼,便挑了个避风处,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他身上的皮裘厚实且精美,与附近穿着棉袄的守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万全镇里的官兵都知道,楼英颇有来头。他是靖南伯家的女婿,更是瑞安公世子的表兄。平日看着并不奢侈,可他身上的衣裳总是价值不菲,叫人好生羡慕——九边苦寒,在此地能有身保暖的好衣裳,确实相当不易。
楼英没站多久,忽闻风雪中传来了夹杂着吆喝、马鞭与马蹄踏步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行货运的车队出现在了视野中。车队前中后皆插着小旗子,上面写着个“刘”字,楼英便知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来者正是刘常春雇的车队,他们一路从武林出长江,沿着海岸在海津登陆,而后海运转陆运,历时足足两个月,终于走到了地头。此刻众人抬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城门,无不大大的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第274章 送烟 刘常春的车队,运来的货品……
刘常春的车队,运来的货品只有两种——烟草与药材。其中烟草占了绝大部分。晒干或烤干的烟草被压的严严实实,用油布层层叠叠的包好。一个包裹便是一石烟草,二十八辆车的车队,足足有百石烟草与十多石药材。浩浩荡荡的车队看着壮观,看在万全镇守卫的眼中却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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