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最要紧时刻,我敢赌!无论他有何等的谋划、哪样的后手。在所有人都即将亮出底牌时,靠的就是那敢拼死一搏、绝地逢生的气势!”
章太后笑容一敛,眸光缓缓扫过九重宫阙的斗拱飞檐,苍老的声线平静且坚定。
“赌天!”
“赌命!”
“赌我一定能赢!”
第295章 杀敌 卯时初刻。 ……
卯时初刻。
船只悄无声息的逼近了徽州城,于赤焰军营地五里外摸黑下船。夜深露重,宁江卫的各级军官挥舞着不怕水的明瓦灯笼,无声的指挥着。
野路子出身的赤焰军恐怕死都想不到,天下竟有不吆五喝六的军队。更不知为了彻底堵住兵士的嘴,每个人嘴里都衔着块小小的竹片,谓之衔枚。行军时含在嘴里,倘或无故遗失,便是重罪!
在如此的军规军纪之下,宁江卫五百将兵,一个个好似聋哑人,既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一切行事全凭灯笼与旗帜。在这将明未明的时刻,如同百鬼夜行,说不出的诡异。可若此地有行家,便是说不出的骇人!
直至宁江卫排好了队列,赤焰军伫立在高耸瞭望台上哨兵,依旧毫无所觉。
灯火闪烁,得到号令的将兵们终于可以吐出嘴里的衔枚,用极低的声音开始报数。很快,各旗队统计人数,精锐的斥候悄悄找回了掉队的几人。赶在天明前,重新按照步兵阵法排好了队列。
宁江卫没有骑兵,能否打胜仗,就看过会子上了战场后,赤身肉搏时的表现了!
杨景澄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自己略显躁动的情绪。这是他头一回带兵打仗,便选了最难控制的夜袭。也正是此番,他才深刻的理解,打仗绝非匹夫之勇。从走出宁江卫的营门那一刻,他所经历的全部都是严谨与谨慎,与过去想象中的热血沸腾截然相反!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书是,打仗亦是。
阵列中,各级军官在不住的低声嘱咐着。杨景澄首次率兵打仗,宁江卫亦是首次出征。上回那趟徽州之行,纯粹的笑话,与打仗半点关系都无。此刻一群新兵蛋子,只把马桓焦虑到抓狂。然,老兵皆从新兵而来,再嫌弃,也必须兢兢业业的反复叮嘱操练,直至他们能真正做到临危不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预备打仗的宁江卫的神经越来越紧绷,天边终于亮起了微弱的光。就在这赤焰军交班的当口,一阵嘹亮的喇叭骤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天鹅音撕裂浓雾,毫不留情的刺入了赤焰军的耳膜!
赤焰军大当家震天雷猛的从床铺上跳起!
五百人齐声大喝的“虎”字又当头砸来!
半梦半醒的赤焰军登时乱做了一团!由流民组成的野路子,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超过半数的夜盲。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完全是瞎子。而有杨景澄个大财主做后盾的宁江卫则早已摆脱了饥饿,治好了夜盲。他们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家旗队的旗帜,跟随着鼓点,杀气腾腾的冲向了前方!
咚咚咚,擂鼓交替,洪亮且急切!五色的旌旗更是挥出了无匹的气势,将赤焰军连战连胜的气焰直接打入了尘埃。
“怎么可能?”
“不可能!!!”站在营地中的震天雷嘶声怒吼,“不过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官军,有何可惧!?各旗队擂鼓!列阵!”
然而浓雾中的“瞎子”们根本看不到旗帜在何方。混乱的营地里,更是难以分辨自家队长的呼喊。若是蔡仪这等废柴带兵杀来,赤焰军倒还有机会整队。可此时进攻的,却是前边疆猛将的马桓,花费大半年心血练出的精兵!
在旗帜的指挥下,宁江卫五百人的方阵,竟在狂奔了二百仗的距离后,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阵型。
被城外巨大动静惊醒的王英芳站在城墙上,瞠目结舌的看着气焰冲天的宁江卫,好半日都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景象,是人间真实。上回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赵良策亦扒在墙头,半个身体探出墙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宁江卫!这居然是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宁江卫!哪怕不久前宁江卫曾俘虏过他们一回,赵良策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良策口中喃喃,熟读兵书的他,在两军还未交战时,已猜到了结局。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肯信。他敬佩震天雷,以为震天雷的练兵之法,已然是步兵的极致。赤焰军再想扩充,唯有编入骑兵,形成更大规模的军阵。
可现城外的是什么?没有骑兵,没有火器,甚至没有弓箭手。仅仅五百手持□□、腰佩军刀的寻常兵士,偏偏那样的……霸气无双!
城墙上的徽州卫不曾看见,身穿甲胄的杨景澄,率领着他十三个彪悍的侍卫,冲在队伍的最前。金贵的宗室世子悍不畏死,身后将兵的热血齐齐涌上心头,跟在杨景澄身后,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敌营!
就在两军即将交锋时,擂鼓之声骤然加剧!备用的军鼓同时启动,让稍稍乱了些许的将兵几息间重新调整好了步伐!
旌旗突变,宁江卫的□□齐齐平举,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前方!
两军相逢勇者胜!宁江卫与赤焰军接触的瞬间,赤焰军轰的溃散。速度之快,甚至没给震天雷留出丝毫的反应时间。
咚!咚!咚!交错的擂鼓不停,宁江卫无视赤焰军的溃逃,既不弯腰捡人头,亦不趁机摸尸体抢好处。只跟着旗帜鼓声,一往无前!宛若没有感情的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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