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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此时杨景澄几个着实穿的单薄。恰逢朔方下雪,丁年贵更不敢让他作死了。
    好容易一一核查进了城。就有个不知名的官员,十分和气的出来迎接。武德卫区区三千人,搁在官道上浩浩荡荡,进了九边这等动辄十万大军的地界儿,着实算不得什么。三言两语间,朔方镇的官员便腾出了个小营地,用来安顿武德卫。
    至于杨景澄等人,自有另一群人前来,领着他们往总兵府里走。边疆天高地阔,总兵府也修的很是威武。马车路过大门未停,直拐到东门,长驱直入,径直越过了二门,至一座小院门前方才停下。
    丁年贵与许平安彼此对望了一眼,不等人开口,又有个小厮小跑过来,躬身向车内的杨景澄行礼,口齿伶俐的道:“奴才陈姚,是总兵遣来伺候公子的。我们总兵说,公子一路辛苦,家中已备好热水与饭食,请公子先作修整,明日再见面不迟。”
    张发财脸色微变,在杨景澄耳边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康良侯与华阳郡公不睦,公子千万小心!”
    杨景澄笑了笑没说话,掀开车帘,便往外走。然而风流姿态不过一瞬,帘外寒风呼啸,杨景澄当场被冻的连打哆嗦。还是逐渐习惯了照顾病人的丁年贵眼疾手快的抄起个棉被,将他整个裹住,才勉强挡住寒风。
    小厮陈姚没有半点笑话的意思,无比恭敬的引着杨景澄一行往屋内走。杨景澄挑了挑眉,觉得许多事,即将水落石出了。
    推门而入,一股暖风袭来。堂屋当中有个大大的火盆,烧着极旺的炭火。杨景澄站在火边,扫了眼屋内的景况。很常见的北方屋舍,当中一间正屋,西边卧房,东边书房,并带有两间小耳房。
    不必陈姚介绍,杨景澄自家便能走到东耳房,寻到了水汽氤氲的浴室。与京中不同的是,此地的浴桶为铁质,好似口大锅。锅底有灶台,想是能在外头加柴禾烧水,以保寒冬腊月里洗澡不冷。
    北边苦寒之地,冬日里能三五不时在自家泡个热水澡的,怕也只有总兵府这等地界了。
    跟进来的陈姚,手里抱着一大包袱衣裳,随手放在了浴桶边的架子上,低眉顺目的道:“公子,可要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不必。”丁年贵断然拒绝,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切生人,都不允许靠近杨景澄,这是他的习惯。
    陈姚没说什么,把澡豆手巾等物指给了丁年贵后,从善如流的退出了东耳房。许平安与张发财同时松了口气,对外人防备,已成他们的本能。如今康良侯态度不明,他们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杨景澄满打满算,养伤不到二十日。路上各种颠簸,伤口不知裂开了多少回。此时再渴望,都是不能洗澡的。只好在丁年贵等人的帮助下,尽可能的清理了一回。顺势坐在温暖的浴室里,让丁年贵给他换药。
    最浅的鞭伤已经结痂;手指上的伤口,亦渐渐愈合,纵然暂不能拿笔,不方便吃饭,总归无甚大碍;要紧的是脖子上被木枷压出来的伤口,路上反复发作,此刻还不停的渗血与渗脓,杨景澄的虚弱泰半来自于此。
    小心翼翼的重新换过干净的布条,又穿上了陈姚预备的厚实衣裳。许平安几个已经匆忙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过来,对丁年贵道:“你去洗漱吧,公子交给我们看会儿。”
    杨景澄好笑道:“我又不是孩子。难得有热热的水,你们泡一泡去去乏多好。围着我转作甚?”
    许平安笑道:“我没吃饭,饿着呢,头儿你快着些。您老不出来,我们公子定不肯先开饭。”
    丁年贵看着杨景澄的伤便心情不好,刚换了药的他脸色阴沉,好似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也不搭理许平安的废话,自去洗漱。许平安本想搀着杨景澄出去,杨景澄却不肯动。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丁年贵,以及脱掉衣裳后,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一日,章首辅的人突袭,箭矢当空射来,丁年贵把他护在了身下。重伤断后,而后几千里奔波。重逢后,不眠不休的对他悉心照料,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丁年贵亦是满身的伤痕。他同自己一般,贫血、畏寒,却什么都没说。
    杨景澄垂下了眼,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人如此善待。可正因这份不值得,能窥见丁年贵多年来,到底委屈到了什么地步,才觉得自己的一点微末善意,便能珍贵到让他不惜以命相护。
    或许他的父亲曾经的确草菅人命、为祸一方。但杨景澄始终觉得,稚子无辜。便是要以株连去震慑贪污腐败,也不该把一个孩子折磨到此般地步。
    未经历过刑罚之前,杨景澄只知道丁年贵等人曾活的艰难。直到带刺的鞭子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才切实的感受到那有多疼。而丁年贵身上密密麻麻交错的鞭伤、刀伤、乃至烫伤,光是想一想,便疼的几欲昏厥。
    杀人不过头点地,非大奸大恶之徒,何必如此?
    丁年贵的速度极快,不等杨景澄回神,他已拧干了头发,衣裳整齐的走了过来。杨景澄连忙打叠起精神,几个人一同走出东耳房。陈姚早在书房的炕桌上摆好了饭食。好久不曾正经吃过饭的几个人,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恨不能狼吞虎咽。
    将杨景澄安顿在上首,许平安几个连忙踹了鞋子上炕,美滋滋的催促道:“公子,快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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