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碗凑到嘴边,尝了尝这酒倒并不难喝,带着一股粮食的香气,微微还有点甘甜,有点苦涩,最后化为一股温暖的热流顺着喉咙而下。
晚香顿时来了兴致,没想到这几十文一坛的酒,竟然也有好酒。
就这么一边吃着饭,时不时啜两口,碗里的酒很快喝完了。王长安这会儿也有点喝上了头,拿着酒坛又给姐姐斟。
“你们少喝些,这酒后劲儿很大。”古亭道。
只可惜两人没听进去这个‘很’字,只当顺耳一句,很快王长安就喝倒下了,晚香也喝得晕晕乎乎,不过要比王长安好一些,最起码没倒。
“你们先去睡吧。”古亭对两个芽儿道,又去把王长安架到东屋的炕上。
回来时,晚香已经不见了。
他听见院子里的有动静,走了出去,就看见她一手拎着酒坛子,姿势奇怪地蹲坐在水缸的盖子上,抬头看着天。
“你看,今晚有月亮。”
月光下,她脸颊微红,眼睛却很亮,宛如星子。
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了?若说之前古亭一直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现在觉得也许他是对的。
“你怎么站着不动?来,看月亮。”她笑着招手道。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看她手里的酒坛,觉得有些碍眼,伸手去拿。
“别喝了,你醉了。”
“没醉没醉,这酒很好喝,跟我以前在宫里喝得不一样,这个会苦一点涩一点,但喝了别有回甘。”
她用另一只手去挡他的手,挡来挡去缠磨着,最后古亭只能容着她。
还是喝醉了,说话都没轻没重了,古亭假装自己没听见,抬头也看着天上的月。
“你们山里的天是这样的吗?能看见月亮吗?”
“能。”
“那你总是一个人处着,会不会很孤独。”
孤独?
古亭回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没到她还没来,他只能守在原地。
山里的猎户虽然有几个,但都住的很分散,他经常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着日出日落,但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孤独,因为心中有所思。
“还好。”
“还好是何意?”她看了过来,脸颊红扑扑的,嘴唇粉粉的,带着一种莹润的光。
古亭嗓子一紧,偏开头,“有事做,就不会觉得孤独。”
晚香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看天。
“那你打猎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跟我爹,还有师傅。”
“你还有师傅?”
“就是山里的一个老猎户。”
“那大山小山呢?”
“从师傅那抱回来的。”
“那你来这里几年了?”
“五……”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他抬头去看她,发现她眼睛半闭着,似乎睡着了,可怜兮兮地蜷着腿坐在那儿,摇摇欲坠的。
“香儿。”
他似乎有些不能适应,过了会儿,才又叫了声:“香儿。”
没人应他。
他无奈地笑了笑,走了过去,小心翼翼从她手肘下把酒坛子抽出来,搁在一旁,又将她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大芽儿小芽儿已经睡着了,古亭轻手轻脚将她放在炕上,把铺盖抖开铺好,把枕头摆好,又给她脱了鞋,将她放在铺上。
这一切他都做得极为熟稔,似乎做了无数次,晚香也极为配合他,似乎也很习惯了。
“问玉……”她轻轻地喃喃了一声。
古亭的手一颤。
许久,落在她睫羽卷翘的眼皮上。
用指尖触了触,滑落而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脸颊。
娘娘……
晚香……
古亭就这么看了许久。
突然,晚香动了一下,还不及古亭反应,就被人一下子抱住了颈子。
“你到底是不是问玉?”她的眼睛很亮,眼角红红的,让人分不清她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摇头:“不是。”
晚香松开手,躺了回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也早点去睡吧。”
*
又是一天太阳升起。
再次碰面两人没露出一丝痕迹,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古亭没有越轨,而晚香也没有故意装醉酒试探他。
王长安留着不走,古亭就不用避嫌了,正好晚香还想给家里添些东西,两个人都能帮忙。
期间他们去镇上了两趟,晚香还去了趟里正家,请里正帮忙办女户的事。
自古以来都有女户之说,只因条件苛刻难以满足,所以极少见,但并不是没有。
凡有夫有子者,不得为女户;无夫无子者,则生为女户,死为绝户。
说白了,也就是女子作为户主,可以当家做主,但同样若是朝廷征收人头税,女户也是要上税的。
里正虽很诧异,但架不住晚香坚决,又有自家媳妇在一旁说项,便答应了。晚香又提出在村里买一块地作为宅基地,但这事只能女户办下来才能办了。
因为办成了压在心里许久的两件事,晚香很高兴,路上遇见有村民与她打招呼,她还会应一声笑一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晚香这样极为少见,有哪些想趁机打听为何拒了提亲,又或是想说几句酸话的,也不好意思说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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