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曹际昌才面露复杂的神色。
方才师生二人虽交谈简短,但曹际昌又怎可能不懂学生突然辞别当中缘由。
这几日对于围绕在学生的风风雨雨,他只是旁观,未从中插手,未尝不是没有试探之心。
如今看来,此子心性让他欣赏之余,不免也有让他自惭之愧。他自诩素来为人处世坦荡,罚了女儿,冷淡了那素来得宠的妾室,可确实也生了那些个不能与外人道也之心。
一个才不过二十之年的解元,该是何等天纵奇才。
旁人只道此子受他教导,可只有曹际昌明白他所谓的教导在其中也不过只占了十之一二。
他欣赏此子,见才欣喜,故收了他做学生,可他的学生没有数十也有十数,更不用说那些有名无分的。
所谓的广结善缘,桃李满天下,多多少少藏了私心。
曹家后继无人,他虽‘闲云野鹤’,但并不是全然无感,所以帮扶学生,广交友人,不过寄望有这些人帮扶,曹家可以败落的慢一些,抑或可以再给曹家多一些时间可以培育出撑起门庭的后辈。
曾何几时他素来自傲的洒脱性格,渐渐也搀了杂质。他非那孩子的蒙师,虽有师之名,但因此子素来心性寡淡,显得师生之情淡薄,平日里种种不着痕迹的笼络,都宛如打进棉花里,自然不免又生了再加一层羁绊的心思。
罢,终究是英茹那孩子没有福气!
只是以后来往要换一种方式了。
方才虽是交谈简短,但曹际昌总感觉顾青砚对于自己这几日袖手旁观,甚至从旁推波助澜有几分明悟。
师生之情不够,姻亲无缘,那就只有利益之牵扯。
既已入仕途,不远处便是官场,官场之中利益的牵扯,再加上这份师生之情,只要曹家从旁真心出力,不怕此子日后发达不知恩图报。
对于顾青砚的性格,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曹际昌手里逗着鸟,思绪却已跑到了千万里之外,以至于等着他喂食的鸟在他手指上一啄,没有,再一啄,还是没有,第三下不免下了些力气。
他倒吸一口气,收回手,又搓了搓被啄手指,望向廊外暗沉的天色。
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往日里洒脱磊落的背影竟多了几分沉重之色。
*
回到河田镇,顾青砚中举之事余韵未散。
先是乔家来贺,跟着是陈县令。
这次陈县令可不像上次顾青砚去县衙办事那么高冷了,连连夸赞他前途无量,以后定是栋梁之才。
只看顾青砚如此年轻便中了解元,谁又知道等顾青砚日后入朝为官不会爬到自己头上,自然先笼络为好。哪怕笼络不到,也不宜得罪,所以陈县令这次前来未免不是有示好之意。
这些顾青砚都懂,自然顺水推舟,左不过他与陈县令也没有什么矛盾,他祖籍在此,自然也不会得罪当地父母官。
之后顾青砚便闭门谢客了。
他要去赴明年二月春闱,这事许多人都知道,如今距离明年二月不过数月,他闭门备考旁人也都是能理解的。
而晚香身怀有孕,如今肚子渐渐也大了,精力不如以往,便把磨坊的事都交给了刘叔。
不过磨坊和市集那边已经渐渐步入正轨,有没有晚香倒没什么妨碍,再加上现在天渐渐冷了,本身也就没什么事,她只用半个月查一次帐即可。
顾青砚只在家中待了两个多月,便离家赶往京师,。
而此时刚进腊月。
可这一去就是千里迢迢,路途遥远,光在路上便要行一月有多,二月初春闱,留半个月缓冲时间也是提防途中有什么意外耽误了,不过这么一来顾青砚显然是不能在家过年了。
晚香自是不舍,甚至顾青砚也放心不下,可即是如此也没办法,总不能晚香挺着大肚子跟他一同去京,且她的产期正好就在二月,只能待在家中待产。
送走顾青砚,晚香很是低落了一阵。
也是有孕之人情绪起伏大,换到平时可能没什么,也不过分别一阵,可临着这会儿总是会忍不住多想。
总是会想他路上可是平安,如今出门在外不同别的,再是走水路又怎样,谁知道途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路上可是吃得饱穿得暖?顾青砚没有书童,临走之前晚香放心不下,把阿四抽给了他用,暂时在身边充个书童。
也不求他能帮什么忙,平时跑个腿,照顾下吃喝就行。
本来顾大娘也忧心忡忡的,见儿媳妇这样也不敢多想了,生怕影响了儿媳心情再影响了肚里的孩子。
有顾大娘的开解,再加上还有二常、秦婶草儿等人的陪伴,晚香渐渐也舒缓了心情,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不是第一次待产,之前那个世界便生养过孩子,所以对于身体的变化她也算深谙在心,倒是顾大娘这个头一次当祖母显得还不如她来得淡定,这些就不细说。
因着顾青砚不在,这个年过得不太热闹。
晚香是知道春闱开考时间的,所以等到二月初九那日,她和顾大娘一同给顾家的祖宗牌位烧了香,请列祖列宗保佑顾青砚下场顺顺利利。
再多的,她们也做不了,只能在家中耐心等待。
第90章 寡妇花事(四十二) 虽然前路漫漫,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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