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个身份入宫,整个世界都变了。
以前她是乐安郡主,来皇宫是客人,因为她姑母的身份和权势,她在这里享受着最崇高的待遇。现在她入宫是来当皇后的,她从客人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入侵者,所以曾经对她和善的那些人纷纷露出狰狞的爪牙。
当然,因为她皇后的身份,这些狰狞都暂时还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之后,可各种刁难和绊子早已悄无声息地纷沓而至。
她记得前世她刚入宫没多久,就发现以前对她和蔼可亲的太后对她十分冷淡,她说话也没以前那么好使了,以前她在宫里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有人主动送来,现在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会有人告诉她——娘娘的份例已经用完了。
哦,对了,她还被人吓了一场。
当时以为是鬼魅作祟,她连着多日梦魇,整夜整夜睡不好,却又不敢叫太医,因为她之前已经‘闹’出太多事,太后已经对她很不耐烦了,她不能再‘不懂事’了,只能强忍着。
还是很久很久以后,一次意外之中,通过问玉她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鬼魅作祟,就是人为的。
就是有人故意吓她。
手段很拙劣,但当时确实起了作用,她身子骨本就弱,又被吓得连续梦魇不敢找太医,以至于后来大病了一场,当时她本就处境艰难,这大病一场的结果是本该皇后领的六宫主事之权旁落。
“侍书说得对,如今不宜生事。”晚香在司棋的撑扶下坐了起来。
闻言弄画脸色当即一变,眼中泪光闪烁,却又赶紧垂下头去,正想千万不能让人瞧去了,一只手覆了过来。
那只手并不大,纤细而小巧,明明有些凉,却又透着一股暖意。、
是晚香的手。
“弄画也没错,她只是太担心我。”
“娘娘。”
弄画握紧那只手,热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晚香拍了拍她,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面孔。
“你们都没错,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不要为一点小事争执。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方才有些头疼,别惊慌。”
一时间,几个丫头都跪了下来,伏在床沿,偎作一团。
隐隐的,有细碎的抽泣声。
是心有余悸的宣泄,也是相依为命的彷徨,甚至是素来稳重最有主意的侍书,她脸上还带着急白的余韵,眼圈却也红了。
她在几个姐妹中年纪不是最大,但因为向来稳重最有主意,四个人都是以她为首的。方才弄画情急之下那么说她,她不是不生气,她也不是不急怒,可她知道弄画是有口无心的。
弄画是急了,是担心娘娘。
她也急。
可如今在这宫里,只有她们几个陪着娘娘,若是她也急了,又该怎么办?娘娘如今处境不好,关键时候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幸亏娘娘是理解她的。
侍书心里一松,泪也落了下来。
“娘娘我……”
晚香抚了抚她眼角的泪,又拍了拍她肩头。
侍书在主子身边伏了会儿,也就仅仅一会儿,几息的时间,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站起来擦了擦脸,撩开淡黄色的帐子想步出帐外。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芳姑姑。”
“娘娘可还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侍书捏着帐子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一抹寒色。抱琴几个也是眼中带着怒,却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
晚香抿了抿嘴角,主仆几人目光相触,侍书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走出去,弄画却越过她先一步走了出去。
“怎么惊扰了芳姑姑?是谁嘴上没把门,把芳姑姑惊了来,你们担当得起?”
外面一众宫女面面相觑,当即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为首的一个趴伏在地,小声怯弱道:“奴婢等,没有。”
芳姑姑微抿了下唇,怎么听不出弄画意有所指,不过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似乎并没有听出意有所指,语气温和道:“绿药几个一直在殿中服侍,哪能随意出去,是方才殿中动静太大,外面有人听见去禀了我。也是奴婢实在担忧娘娘,便斗胆来探问一二,还望娘娘赎罪。听说娘娘这几日夜里似乎睡得不好,可是凤体不安,可需要去请太医?”
后面这几句话却是对晚香说的。
这短短数言,不光解释清楚了来意,淡化了自己窥视内帷的不恭之举,还替绿药几人脱了罪,并直接切入主题。
可需要去请太医?
如果能去请太医,方才侍书几人何必闹得那出?!
关键这些话还没人能挑出错来,这芳姑姑道行不可谓不深。这其中的含义不光晚香懂,侍书弄画几个都懂,也因此心思最浅的弄画当即就把怒意显在了脸上,她正想咬牙说什么,被侍书一把拉去了身后。
“劳芳姑姑担忧了,娘娘凤体安泰,是方才司棋腿脚不利不小心摔了,才闹出偌大的动静,也是这些小宫人们听风就是雨,倒惹得芳姑姑前来探视。”
芳姑姑看着侍书微微含笑的脸庞,此女态度恭敬却言语间滴水不漏,甚至隐隐有隐射她听风就是雨之嫌。
与之相比,弄画这丫头就显得太沉不住气了。
可就是沉不住气才好啊,才能容易被抓住错处,这些日子若不是侍书带着这几个没用的丫头,恐怕她们想做的事早就做成了,何必一直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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