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宫女所和二十四衙门的矛盾由来已久,宫女所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家这么见缝插针的刁难了。
若是换做以前,多去几次,多上门求几次就是,惜薪司也不敢明晃晃克扣宫女所的东西,都是侍候人的奴才,再是宫女所如今失势了,也都是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谁那点破事,自然不敢把人给逼急了,对方不过要的是个态度,彰显的是如今自己得势的姿态。
大家心知肚明。
可谁叫今年冬天冷得太早,又格外的冷,下面怨声载道,宫女所也是难做。
“总之是谢谢你。咱们这别的好东西没有,手巧的宫女却不少,以后若是有什么衣帽鞋袜需要缝制的,你只管拿来,我找人帮你办了就是。”
兰亭虽貌不其扬,但大小也是个女官,从七品的司计,司掌衣物、饭食、柴炭之事。只是尚宫局被撤,宫女所被打压——以前的尚食局被改为尚膳监、御膳房、酒醋面局,以前的尚功局被改为尚衣局、针工局……差事尽皆被二十四衙门瓜分,女官之权一再缩减,以至于从七品的司记现在仅仅只能管管下面低阶宫女的衣食住用。
不过这点小事还是能办,也算物尽其用,就是拿不出真实的‘好处’,多少显得窘迫了些。
小玉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兰亭爽朗之后的窘迫,笑着道:“那就谢谢兰亭姐姐了,以后若是需要缝制衣物,我一定不会客气。”
他嘴型偏菱形,不笑的时候显薄,一笑起来满身清冷顿时一扫而空。也是年纪不大,又生得白皙,身量虽高,身板却单薄纤细,怎么看都是一弱质少年,这样一个人,又怎会不让人心生喜爱?
兰亭当下心中感激更甚,即是感激小玉子帮她解决了大难题,也是感激他没有戳破自己的‘窘迫’。宫里的人向来势利,讲究的是利益,讲究的是交换,像小玉子这样不求利益帮人办事的人极少,自然生了结交之意。
她未进宫之前,家中也有一幼弟,年岁和小玉子差不多,此时看到小玉子冲自己笑,就仿佛看到了幼弟向她笑一般。
“我未进宫之前,家中也有弟弟,年岁与你差不多。小玉子,若是你不嫌弃,我就认了你做弟弟可好?这宫里伶仃人众多,也算互相有个依靠。”
兰亭也是一时心绪激荡所致,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出后也觉得自己唐突,顿时后悔不已,可莫名的又有点期待,正忐忑纠结之际,谁知对面的少年灿烂一笑后,道:“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一笑如山花烂漫,兰亭激动之下猛地站起来道。
“只要兰亭姐姐不嫌弃,不介意我是个太监。”说着,少年半垂下头,黝黑的瞳子笼罩上一片黯淡之色,似乎有些自惭形秽。
兰亭心中一疼,当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姐姐的怎会嫌弃弟弟,我还怕小玉子嫌弃姐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
“我自然不会嫌弃姐姐。其实之前没说,我第一次见姐姐就感觉亲近,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小玉子半垂眼眸,似乎有点害羞。
如此一来,客套顿减,平添亲热。
两人又互相通了姓名、年纪、籍贯,兰亭本来还想送小玉子点东西,权当认亲的信物,谁知搜遍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合适的东西。
也是她实在太穷,身无长物,她倒是有个荷包,可这荷包乃女子之物,宫里规矩严苛,也是怕给小玉子惹事,只好应承以后给他绣个男子用的荷包。小玉子也是同样处境,便也应承以后有了好东西会送来给姐姐,两人这姐弟的名分算是定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圆脸的宫女大步走了进来。
她二十多岁,体态丰满,挺壮实的模样,一走进来似乎想说什么,在看到小玉子后,下意识打住了声。
“这是?”
“秋禾,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新认的弟弟,叫小玉子,在惜薪司当差。”兰亭道。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见你,你都认上弟弟了。”秋禾笑着说,一面去打量小玉子,小玉子也就任她打量,眼观鼻鼻观心,脸却微微泛红。
“这不是合了眼缘,也打过几次交道,觉得是个实在人,惜薪司那边不是一直卡我们的炭,这次也多亏了小玉子从中周旋,这才把事给办了。”
“那你这个弟弟倒是不错。行吧,我和兰亭俩好,你即是兰亭弟弟,以后也就是我弟弟了。”
看得出秋禾是个爽朗大方的性格,一派不见外的模样,兰亭又跟小玉子说秋禾在针工局当差。如今针工局虽由那些个太监们管着,但下面做活儿的还得宫女,既然有宫女,自然得有女官管着,所以别看秋禾品级和兰亭差不多,但却比兰亭吃香得多,不像兰亭守在这宫女所一亩三分田只能管管下面低阶宫女的衣食住用。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刚进来时见刘姑姑领着一群人出去了,说是去坤宁宫。”说到这里,秋禾没再往下说。
其实她也是好奇才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平时在针工局待的多,宫女所待的少,关于宫女所这边的事自然消息不灵通。
一提起刘姑姑,兰亭嘴唇往下一拉,显然对此人不待见。
“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尽皆被遣了回来,刘姑姑这是送人去给坤宁宫那边挑。”
“二等宫女都被送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秋禾诧异道,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人,下意识住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