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仁帝坐在最上首处,往下一点靠左是太后,晚香比太后又要靠下一点,在右侧。再往下左侧是各宫嫔妃,右侧是皇子们。
皇子们又分长幼,年长的已经出宫封王的靠前,按着齿序往下排,最靠前的是五皇子端王,他本该排在四皇子安王下面,可今儿也不知是谁排错了座儿,竟让五皇子到了最前面。
而五皇子也就一副当仁不让的坐在那里,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晚香进来时就看见了,她看了看方贵妃,瞧不出什么异常,只能静观其变。
说是家宴,其实十分安静。
建仁帝是个性格怪异的,尤其自打修了道后,性情尤其乖僻,他待谁都是神色冷淡,除了太后和极个别人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可即使是另眼相看,都看着不显。
轮到皇子们向建仁帝敬酒时,还是端王打了头。
建仁帝看了显得格外兴奋的端王一眼,端起酒盏,略微沾了沾唇,就搁下了。之后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差不多待遇,也就合德大公主敬酒时,得了他略微的点头。
鉴于建仁帝性情,家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等晚香从乾清宫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晚香能感觉出建仁帝心情不太好,这不太好可能还和端王有关。
“让人去打听打听,能打听来最好。”上暖轿时,晚香轻声吩咐问玉。
问玉点了点头,没说其他。
……
永寿宫,方贵妃一回来就沉了脸。
兰若见她脸色不好,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一个心腹宫女在一旁服侍。
“我谨言慎行,最近连宫门都不怎么出,就是为了不想扎了圣上的眼,可他倒好,今日竟坐到了安王前头去。”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什么都是按位份来的,端王的座位挪到了安王前面,自然不可能是下面人一不小心出了错。
即使是出了错,难道端王是死的,不知道自己坐错位置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端王明知故犯。
“娘娘,这事还没查清楚,怎好现在就说是五殿下的错?”
方贵妃气得脸色泛白,脱下护甲就往桌上扔:“我生得我还不清楚,不管我怎么教他,怎么提醒他,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若不是他行事嚣张跋扈,何至于拥立太子之事如此艰难,还不是他品性不端,那些个朝臣们颇多非议!”
“娘娘,五殿下可是您亲生的,这话您可千万别再说,若是落入他人耳中……”兰若急道。
也容不得兰若不急,端王品行不端是一回事,可若是亲娘方贵妃都这么说他,还被人听去了,那等于判了端王的刑,以后他将彻底止步太子之位前。
时下人讲究孝道,如果亲娘都说你品行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了。
“你当我想这样?!我是为了谁殚精竭虑?还不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方贵妃气得眼泪直流,浑身发抖,“我机关算尽,我步步为营,偏生了他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不但张扬跋扈,还沉不住气,指着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安王本就是个残疾,就是个摆设,他何必为了一座之争去较这个长短,落入圣上眼里,那成什么了?”
“五殿下,五殿下也是……”
兰若找不出托词。
其实她也清楚端王为何会如此,可能是觉得胜券在握,安王不足为惧?也有刻意在兄弟们面前彰显一下的想法,而更多的其实也是为了和方贵妃对着干。
方贵妃不止生了端王一个儿子,还有八皇子。
这八皇子赵琦秉性温和,又聪慧过人,是个出了名的才子。他不光有才,还礼贤下士,如今虽还差岁数没有封王,但因为方家的权势,再加上宫外又有亲兄长端王,八皇子借着这些也积攒了不少拥护。
甚至是方贵妃本人,也看小儿子比大儿子更为满意一些。
如此两相对比,即使方贵妃心知大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更有可能,也架不住端王心中暗自猜忌。又因中间发生了些别的事,以至于母子二人面和心不合,端王总觉得自己至今都未能坐上太子之位,都是因为方贵妃更属意弟弟一些。
像今日这事,端王就没跟方贵妃提前打招呼,估计是托了司礼监哪位公公办的,不然方贵妃也不会气成这样,若不是多年的定力还在,只怕家宴当场就会变了脸。
“不行,你派人去见他,让他明日就向圣上请罪!”
兰若面露难色:“娘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宫门肯定下钥了。再来,明日是初一,是正日,这种日子让五殿下向圣上请罪,恐怕、恐怕……于五殿下名声有碍。”
其实跟初一不初一无关,而是兰若心知端王绝不会去,即使去,也是母子二人大闹一场,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不去。
“宫门下钥没这么快,你亲自去,定能赶上。”
兰若只得点头应是。
……
晚香刚脱了礼服换了家常衣裳,在暖炕上坐下,问玉的消息就来了。
“追到宫门去了?”
问玉点头,“是方贵妃心腹兰若亲自去的。”
“看来家宴上座位之事,是端王自己拿的主意。”
晚香想到方才端王睥睨中带着得意的脸,其实前世端王的下场就不太好,这种人太浅显了,弱点显而易见,前世便是问玉想了法子,让端王和八皇子兄弟相斗,致使端王犯忌为建仁帝所弃,最终幽禁王府暴毙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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