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摆设,明天是摆设,摆设当久了说不定就真成摆设了。
再加上宫里向来捧高踩低,在主子面前没存在感,人人都会踩你一脚,敬事房的太监们就心急啊,急得抓耳挠腮。
后来就有人点拨道,急什么啊,别忘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简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敬事房是干什么的?那是专管皇帝临幸嫔妃的,就算皇帝现在追求大道,不近女色,可狐假虎威是宫里每个人都必备的技能。
以前敬事房每天都会和皇帝打交道,现在每天不成了,隔个三五天去主子跟前刷个存在感,也没人敢拦着,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祖宗家法、繁衍皇嗣之大事。
反正高帽子那么多,恢复不了以前的风光,但夹缝中求生存也不是不行。见不到陛下,见见陛下的宫殿,见见陛下身边的人,展示下‘敬事房的人还没死绝,还能出气呢’也不是不可。
而就在这过程中,关于国师劝建仁帝神功大成之前不要近女色之事,就这么被敬事房的人知道了。
这本来就是太监们之间的口舌,敬事房的人都知道了,问玉的消息自然不会落下。
换做别人不会多想,可换做问玉——
本来他之前就协同李院正,做了一番‘大逆不道’的事,本想着后续还得想法子一劳永逸,怎么善元子就这么凑巧地遂了他的意?
有这么一句话,过于巧合就说明有异。
而善元子师兄弟二人在斋宫里做什么,外臣们不清楚,可不代表宫里人不知道,甚至因他二人发生的一些事,只要有点心,都能看出来,只是没人敢说。
那些事问玉知道,李院正也知道,之前问玉为何能凭着那些大逆不道之言说动李院正,不就是因为这个。
捋清楚这中间的因果后,问玉灵机一动。
——他把这事告诉了李院正。
其实他之所以会把这事告诉李院正,就是为了安抚对方。
就像之前问玉说的那样,李院正这个人其实很‘迂腐’,他这个人的迂腐是当下许多读书人都具备的一种特质,譬如忠君爱国,譬如天地君亲师。
当下的人,敬天地不必赘述,天地之下就是君。
这个君指的是君王,是天子。
所以读书人敬了天地,就是君王,亲人和老师还要排在后头。
问玉之所以能‘唆使’李院正,很大的原因就是利用了李院正忠君爱国之心。
李院正作为太医院的院正,主管着皇帝、皇后、太后请医问药之事,要知道太医院并不光只是为皇族看病治病,他们的日常工作超乎常人想象中复杂,他们甚至还承担着记录所有皇族的身体状况,每次诊脉看诊都会留档记录下医案,也就是俗称的脉案。
皇族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皇帝。
像太医院所存医案,甚至可以追溯到□□的,一般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这种东西是一直保存的。
可想而知,这宫里恐怕没有人比李院正更清楚建仁帝的身体状况,也没有人比李院正更清楚陛下自打服了那劳什子‘仙丹’后,龙体所产生的种种异常。
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始,就是李院正刚开始注意到建仁帝龙体发生异变时,他就谏言过,却惨遭痛斥,差点没被罢官砍头。自那以后他就忌讳莫深,闭口再也不提相关之事,可不提不代表心里没数。
在李院正心里,是恨着善元子师兄弟二人的。
什么国师?
就是妖道!妖道祸国!
只是这话不敢说,也不能说。
所以李院正才敢因为忠君爱国之心,而去犯所谓的‘欺君之罪’。在他心里,这不算欺君,他是为了君好,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朝廷,所以他敢冒大不韪。
可他的敢冒大不韪是凭着一股‘气’,一股忠君爱国的正气,这股气需要有东西支撑。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问玉面前——他只需要把这个故事讲一讲,就能让李院正同仇敌忾,就能加深李院正心中的那股‘正气’,让他立身正稳、理直气壮,不至于以后在建仁帝面前心虚漏底,以后他若是还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对方,这就是助力。
其实问玉主要是因为后者。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似乎刺激过了头,竟把李院正刺激得连续很多天都十分恼怒和生气,三番两次在他面前痛骂善元子二人,甚至恼极生恨想设计这两人,让他二人在建仁帝面前失势。
若是以前,李院正想都不敢这么想,可经过了问玉利用他设局那次之后,他意识到问玉这个人不简单,
他觉得对方说不定有办法。
为此,他磨了问玉十多天,不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就是讲那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讲修道对建仁帝的影响,以及君王不理朝政对江山社稷的影响等等。
他似乎认定了问玉一定有办法,卯足劲儿地在问玉身上下功夫。
最终,问玉被他说动了。
“这人是不是有点痴?”听到这里,晚香忍不住道。
所谓的痴,也可以说是犟、傻、一根筋、认死理等等。
问玉失笑:“他哪是痴,他是在讹我。”
“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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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院正就在讹问玉。
开始问玉没觉得,可李院正‘痴’得过了头。李院正可不是这种人,不然他哪能在院正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还能保存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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