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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抗毫无效果,他到底还是被关在门外。
    他在工坊后面的垃圾堆里扒拉出前几日藏起来的半个馍,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啃着面皮。
    放了几天,馍早已冷得透彻,发馊发酸不说,还隐隐透着灰白色,味道着实好不到哪去。
    却在这时,原本已经禁闭的大门蓦然被拉开。
    接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车子里走下来一个看穿着便知晓非富即贵的人。
    原本气势汹汹的帮工点头哈腰地迎出来,脸的谄媚,领着来人进去了。
    十三岁的男孩子满身是灰地蹲在草丛里,舌尖被那馍的味道刺激,忽然喉咙酸,接着“啪嗒啪嗒”掉下泪来。
    明明都是人。
    可凭什么他就要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在肮脏泥泞里摸爬滚打,而有的人却可以锦衣玉食,行人争相开道?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感情最纯粹和浓烈的时候。
    他想要钱。
    他想要被捧着。
    他想要做那人上人。
    而丞相是如今朝中除了圣上,权势最大之人。
    那个嚼舌根的说的没错,若能进丞相府,下辈子都能吃喝不愁,他是傻了才会拒绝。
    时倦曾经对系统说:叶怜直想要的东西被他拿到了,因为在丞相寿宴上他抚的那一曲吸引了当朝太子的注意。
    那是叶怜渴望了半辈子的脚踏板,只要踩上去就能拥有切,却始终触碰不到。
    可现在,那块镶金的踏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
    他嫉妒,仇恨,讽刺又阴阳怪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他那畸形又扭曲的不平衡在作祟。
    “我是贱,连名字都带着可怜,可那又如何?左忭忱不还是敲锣打鼓将我迎进了丞相府大门?”叶怜冷笑:“圣上需延续国脉,注定要充实后宫,你也只能做做凤凰梦了。”
    时倦没有回应对方的讽刺,只是道:“我要是不知道你过去如何,会直以为你的名字里的怜是‘怜惜’的‘怜’。”
    是珍惜爱护的意思。
    叶怜蓦然狠狠怔。
    “你的经历是可怜,可人未必低贱。”时倦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如古井平静无波,“你从六年前记着我到现在,就不累么?”
    **
    当最后一丝日光没入遥远的地平线,台上的新伶儿也终于唱到最后一句。
    他像是完成了某个重大的任务般松了口气,下台时差点落荒而逃,跑去找了候着的班主。
    新伶人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少年,性子腼腆又内敛,平日里还有叶怜撑场子,如今叶怜赎身离开了照仙楼,可戏班还要继续运行,只能提前把作为接班人培养的他推出来。
    所幸虽然他表现得不如曾经的京城第名伶落落大方,但好歹唱功实在,训练这么久至少没有当场破音,应付普通人足够了。
    时倦坐在二楼,隔着帘子看见班主拍了拍那气喘吁吁的伶人肩膀,安慰了些什么。
    耳边忽然有人出声道:“好听吗?”
    时倦转过头,就看见那位本该日理万机的皇帝不知何时坐在窗台上,衣摆下条长腿踩着木地板,正抚着长长的袖袍。
    时倦道:“还行。”
    容许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想下去见他么?”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班主。
    时倦想了想,摇摇头:“不用”
    “为何?”
    “他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容许辞戳了戳他的手腕,而后捧起来细细端详:“为何?”
    在满桌的奏折里待就是大半天,此刻他身上似乎也带上了纸笔圭墨的味道,像是大雨中摇摇晃晃的片竹林,沁人心脾又厚重热烈。
    时倦看了看他,也没躲开,道:“他每次看见我,眼里都带着愧。”
    后台,那小伶人正擦着头顶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还好没搞砸。”
    班主安慰道:“自然没有,以后咱们戏班可还要靠你,你就按照今日来便是。”
    小伶人苦着张脸:“叶哥走了,那也是他寻到了后半辈子的饭票。可要是倦哥还在,让他上场怎么也比我能看,怎么就偏偏轮到我?”
    班主愣。
    那小伶人没注意到班主这点细微的变化,接着絮叨:“班主,您说倦哥他到底还在不在太子……陛下宫里?他还会回浣花班么?”
    时倦和容许辞的确有过段日日出入双对的日子,京城里几乎无人不知,可就连先皇也从未说过什么干涉的话,更别提底下的平民百姓。
    只是自从三年前开始,众人便没再看到两人同时出现了。
    猜测自然会有,只是碍于主人公的威慑力不敢说出来;可这切直到半年前容许辞继位,各种各样的言论也跟着纷至沓来。
    其中最主要讨论可分为两种,是他被锁在深宫里,真正成了那被金屋藏的娇和囚养的金丝雀;二是他的人早便离开了皇宫。
    至于是主动被动,死生与否,那便不知道了。
    就像叶怜说的,帝王家无情,哪怕上秒万千恩宠,可下秒也可能将你打入冷宫,终生不见天日。
    班主跟着回了神,笑着道:“行了,少管这些事,他不管在哪,总能过得很好。倒是你,有时间操心别人,倒不如多练几句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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