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楼坐在餐桌的一侧,他身影高大,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唇间,微微出神。
闻言,他掀了眼皮,淡淡地回答,“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出去和同学玩了。”
“和同学玩那也不至于关机啊。”
顾老太太不认同地看着他,“那也是你未过门的媳妇,能不能上点心?小酒今年才十九岁,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要是碰到什么坏人……”
……还是个孩子?
谁家孩子长这么大?
顾应楼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听这两个女人唠叨,“我给张鹏打个电话。”
“这也好,他俩毕竟是朋友。”
顾老太太点点头,催促,“你快些。”
顾应楼点开和叶贤的聊天框,记录里还存着两份还没看过的文档。他下载了其中一份,从里面复制了张鹏的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
没过两秒,电话就接通了。
“喂?应楼?!”
接电话的不是张鹏,是怀酒。
他好不容易等到顾应楼的电话,惊喜得差点哭了,果然还是男主靠谱。
顾应楼眉头微皱,直切主题,“你在哪儿?”
“我在张鹏车上呢。”
他听到怀酒手忙脚乱地,耳边又是林志玲姐姐的导航音,又是他询问张鹏这里是哪里的声音,半天后才回答,“我现在在国道上,这里黑乎乎的,我也不知道是哪条。本来我们是要去张鹏弟弟家玩的,没想到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现在车又抛锚了,我们俩还在等拖车……”
怀酒不是第一天倒霉,可是在新世界这么倒霉的,还是头一回。
他像是小羊羔找到了依靠似的,委委屈屈抱怨了一大通,刚想让顾应楼派司机接,耳边突然没了声音。
“喂?喂听得到吗?难道是信号不好?”
怀酒奇怪地拿下手机,可是不管怎么按home键,都毫无反应。
两三秒过后,他终于明白了过来,“靠!张鹏,你手机没电了!”
“啊??”
张鹏赶紧抢过去一看,真的没电关机了,他一懵,“这完蛋了,国道这么长,等下拖车要怎么联系我们啊。”
“天,他们不会找不到我们就走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那我们两个孤男寡男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遇到什么变态……”
“最变态的就是你了。”
怀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张鹏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就算是两个大男人,在空无一人的野外也很危险。
“走吧,我们上车。”
他从后备箱里拿了两个千斤顶,回到车里,顺带反锁上了车门,“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在车上睡到明天早上,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载我们一程。”
张鹏被他塞了个千斤顶,一听要搭顺风车,顿时萎了。
汽车抛锚的时候,他还给弟弟打过电话,不过这傻逼估计和小姐姐们玩得正开心,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
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信号又不好,说两句就断。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有了点信号,顾应楼就打了电话过来。
可惜的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对了,刚才顾应楼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
张鹏忍不住猜测,“他应该是担心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吧,你说他会不会来接我们啊?”
“……”
怀酒用看智障的目光望着他,“你都不指望拖车来找我们,还敢做梦顾应楼过来接?”
张鹏:“……”
对哦。
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蠢样,怀酒也不忍心过分苛责了,安慰道,“睡吧,梦里有顾应楼。”
张鹏:“……”
怀酒叹了口气,把车窗也反锁好,好在车内开了冷气,没那么头晕想吐了。
夜色如墨,满天都是细碎的小星星,宛若仙度瑞拉公主裙上的万千碎钻,铺在蓝黑色的夜空中。
云层飘过,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纱,把一切都模糊了许多。
他都好久没看到过星星这么多的天空了。
自从高中负债后,他们家不得已卖掉了原来住的房子,搬到了一栋胡同巷子里。
左邻是杀猪户,右邻做钢板切割,每次他下班回到家,走过下水道污脏的小巷子,总能闻到一阵猪肉的油腻腥味,也总能听到一阵刺耳的滋滋声,伴随着无数溅跃出来的火星,送他踏上布满灰尘的青石台阶。
那条小小的巷子,不高不矮地耸起,像是两道铜墙铁壁,将他的世界牢牢箍在那一片小小的领域。
抬头是烟灰尘雨,低头是柴米油盐,少年人曾经的灵动气息,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一点点磨削,最后被削成了一个浑圆的、没有任何棱角的人。
怀酒微微垂下眼睑,他看见昏暗的车窗上有一个小黑点,伸出指尖去擦,还没碰到玻璃,那小黑点忽然展开小翅,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原来是一只小飞虫。
怀酒刚要把手缩回去,车窗外忽然出现一只干净整洁的手,指骨分明,优雅地落了下来,敲了两声玻璃窗。
他微微一怔,歪头看去,站在车外的人眉眼异常熟悉,冷冷淡淡地望着他。
“……顾、顾应楼?”
怀酒吓了一大跳,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对方并不是会为他这点小事来回奔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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