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含垂下眼睑,“听赵医生说爸喝了点酒,身体有点不好。”
“他身体能有问题?也就是一点小酒而已,小源那孩子也是在小题大做,你还信了……”徐女士现在心烦意乱的,也顾不上这摊子事了,侧身让他进来。
“怎么了?”门一关紧,段含放下东西,目光在这对夫妻俩身上来回转,“大伯母他们怎么都来了?”
他们家亲戚一向有个传统,喜欢拖家带口地上门,也不管你有空没空,反正一家要是有事过来,另外几家也赶紧收拾收拾包袱一起过来‘助阵’,一助就是半个月。
段青松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那毕竟是他那边的亲戚,自家人哪有说自家人短话的,更何况当着儿子的面,他也没什么脸说。
“还能为了什么事?”段母没好气地说,“你爷爷留下的那块地正拆迁呢,你大伯母说当初说好了是补贴和房子一起到,但现在只有补贴。可他们早就把房子卖了想换套更大点的别墅……再加上你爷爷腿脚不好,几个人商量着要把老头老太两个都接过来,在这边养老呢。”
养爹妈徐女士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养老公的兄弟姐妹是几个意思?
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一把年纪了补贴还没到就敢把现房脱手,这是仗着有个还算富裕的亲戚当底牌,随意挥霍也没事呢?
徐女士自认自己不是什么穷抠搜的人,她爱赚钱、也爱花钱,每年也会定期捐出一大笔的教育资金和癌症红十字协会等等,但是要让她拿自己的碗去喂饱别人家的懒汉……
这个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但是偏偏她老公耳根子软,段青松在还没入赘段家时,是个没名没分的小子,得多亏了当时还在纺织厂打工的兄弟姐妹们帮衬,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时期。
“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见到他们的话,不如我让她们搬到西园去?”那毕竟是段青松的血亲,要他面冷心狠是不可能的,“这样也能留个清静。”
“凭什么?”徐女士当时就有点炸了,“西园是不是我们的房子?他们有手有脚的脑子也不瘫,虽然说先没什么钱周转,但也不至于落到一分钱都没有要上街乞讨的地步吧?你要帮他们我同意,可是你要养他们,不行!”
“也不是养他们……”段青松有点难堪,“只是大哥大嫂他们从前也帮衬过我,如今他们来投靠我,我也不能放任他们去睡酒店……”
徐女士都快气笑了,“他们帮衬什么了?是帮衬你创业、帮衬你养爹妈还是奶孩子了??”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段青松也愣了愣,继而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
段含沉默着,像是没听到刚才他妈说的那些话。
徐女士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讪讪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嘴快了么……”
她越说越懊悔,好在段含也没接她的话茬,直接回到了问题中心,“大伯母他们手中还有不少余钱,这次也只能算是个投机失利、想在爸这儿挣点补偿罢了。回头你们派个律师跟他们回头盯一趟就行,要说是人到中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至于,等看到这便宜没那么好落在他们手里,自然就乖乖回去了。”
“这样也行。”段青松赶紧顺着梯子下,“正好我前几天喝伤了胃,这几天正好拿这个当挡箭牌。”
徐女士没吭声,意思就是没异议了。
三人沉默片刻,段青松打了个哈哈,“今天在家住么?”
“不了,等会儿就走。”段含停顿一下,又问,“爷爷奶奶他们身体还好么?”
“好好好,没什么问题,就是腿脚不太好,风湿老毛病了。”段青松见妻子不说话,接着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年纪大了不愿意太走动……”
“那就好。”段含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啊……”段青松忍不住瞥了瞥妻子,以往话多的徐女士此时嘴倒是紧得像只蚌壳,他也只能道,“行,你去吧,我这儿你不用担心,都能处理好。”
段含嗯了一声,重新穿上外套,拿着外套就走了。
出去时门没关好,还能隐隐地听到他父母抱怨的对话,“孩子在这儿,你口无遮拦些什么?”
紧接着是徐女士懊悔的声音,“这不是刚才太生气了,话都没过嘴么。这事你也有责任,屁大点事搞到现在……”
后面的话模模糊糊,已经听不清楚了。
段含垂下眼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徐女士说得没错,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办,对于他们家的背景来说,真的算是屁大点的事。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爸对兄弟姐妹们总是抱着一种补偿心理,一再纵容他们挑战自己的底线。而他妈……则是不甘心,心里窝着一口气。
两边都不想退让,等到不经意触到了底线,才默默地在他面前粉饰了一番。
累得他从中周旋,还白跑一趟。
晚上□□点,段含开着车孤身一人在这条行驶过千万遍的道路上迅疾而过。
他的车速很快。
快得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在身后。
经过这一晚,他甚至忘记了微信的事,打开电子锁的时候听见家里有慌里慌张的脚步声,顿时皱起眉,利索地推开鞋柜从背后的隐藏柜子里抽出电棍,警惕地贴着墙往玄关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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