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取得龙家人的信任,我也还有办法,否则不会踏遍万水千山,来寻一个自己都未见过的废物女儿。”
“如今,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竹子思索,道“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哈哈哈!
“方才杀朱玉婷的时候,你的眼睛眨都不眨,我就看出你小子心眼够毒。”
梅之洲全然不顾亲生女儿满脸的讶异与慌张,犹如一只贪婪的豺,“金山银海,无穷富贵。”
“你想不想想不想要!”
“当然!”
竹子把身后人使劲一扯,梅子顿然失去支点,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鲜血沾染了她丑陋不堪的鱼尾,竟像滋润了蔷薇,片片鳞层争相竞放,露出一些不曾看过的东西。
竹子指着她,道,“可是,我若做了你的发财工具,她该怎么办?”
梅之洲用死人的衣衫擦净刀口的残血,“毕竟是我的孩子,你想怎么办?”
竹子的脸色透寒,嘴唇因残酷而抿成一根线,“我娘……不,朱玉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有一句便是,不择手段。”
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已然能说出凶残至极的言辞,令人不寒而栗。
“好吧,”梅之洲转移视线,绝无留恋道,“我现在需要处理这些尸首,□□乏术,所以不能很好得保护自己的骨肉。”暗示意味甚为明显。
竹子也不说二话,一把扛起鱼尾乏力的梅子,哪里来,又钻往哪里去。
“竹子哥……”找回说话的力气,梅子开始低声抽噎,她的命途多舛,才相识的亲爹,竟毫不在意自己十几年来的磨难,眨眼便要自己的性命。
还有,竹子……她以为他在悬崖间的举动,会是一种冥冥中的善性。
然而,竹子一把捏住她的眼睛,足以捏碎她的眼眶,直痛得她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走到河塘边,仍是小时候的那个保留残忍记忆的地方。
竹子道,“梅子,人的本性是最不会改变的,就像你爹,就像我,就像死去的朱玉婷。”
一把将人撂入池塘中。
噗通!
直到水面间恢复平静,梅之洲才从身后阴暗的树丛中脱身而出。
“啧啧啧,”他道,“我毕竟连一日都没养过她,这女儿就跟捡来的一样,毫无牵绊,而你们自小一起长大……”
竹子明显又厌烦起来,“我的恶与你的贪对等,所以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不必笑话谁。”
有理有理。
梅之洲偏头示意,竹子默默跟着他离开。
二人消匿后,戚九与上官伊吹始才从树丛后露出长身。
梅子肯定是不会死的。
果不其然,梅子大约总被竹子撂入水中威胁,偷学得一手凫水技巧,等恶人走尽之后,她才从水中爬上岸去。
瞧她身形孱弱无助,寒霜摧残过的秧苗一般,愈想愈觉得煎熬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不止。
眼中的珍珠便如泼洒的豌豆,叮叮当当得砯击在地面。
每次她哭泣时,都如信号一般,幻彧屡次发生改天变地的转化。
上官伊吹与戚九遂拉紧双手,白式浅给的蜘蛛丝早被戚九偷偷系在腰间,待幻彧荡漾起劲烈的波纹时,二人的视野同样跟随着扭曲不止。
可是这次幻彧的改变并未极快消散,反而如走马灯一般旋转,一帧帧画面描述着接下来的故事。
竹子与梅之洲折回龙家,顺利借助梅之洲掌握的证明,哄骗了龙熙玉的父母,认下竹子。
梅子蹒跚离开村落,沿途以讨饭为生。
竹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梅之洲却企图暗中控制他的生活,竹子与其恩断义绝。
梅子因为腿的原因,四处遭人欺侮,几近命陨街头,最终被一个蓝阶筑幻师所救,收她为徒。
竹子历练得愈发残酷,不但假他人之手铲除梅之洲,而且顺利成为了整个龙氏家族的主人,声名远扬。
梅子诚心侍奉师父至天涯海角,终而来至咸安圣城,筑幻师乃北周女帝大忌,天子脚下,不能自寻死路,所以蓝阶筑幻师以筑幻术驱赶整个花楼的人,鸠占鹊巢。
两人,机缘巧合,终于再次见面。
梅子依旧,然而竹子却不再心慈手软,他终于站定阵营,成了货真价实的刽子手,于是,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追杀与逃避。
逃避的始终是梅子,她总觉得竹子在水塘里放自己一条生路,是有意而为之。
直到花楼底下堆尸如山,再也盛纳不住任何一个多余的刺客时,所有的幻彧归位平和。
师父道,“梅子,你猜猜,为什么明知下场会分外凄惨,为师依旧励志做一个筑幻师”
梅子认真想,终不得解。
师父笑:“就如你分明清楚竹子的全部恶,可你依旧坚持回报他那若有似无的一丝丝善。”
遂又问,“梅子,你知道为什么为师会捡你回来”
“大约,是我的腿吧……”梅子坐在椅子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抚触腿部的鳞片,师父给她买了又长又漂亮的裙子,足以遮掩世人并不善意的目光。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腿,是多么的恶心与丑陋。
“并不全是怜悯。”师父默默伸出右掌,他的掌心皮肉里,蓝色的幽光汇聚成一只灵活的天堂鸟,流苏长尾自青色的血管中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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