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间,骇人的黑影包围了整条廊道,彣苏苏单手自布袋里摸了一把,绿豆一般大小的圆珠子,照准蠕动的黑色撒手丢去。
但见她出手不凡,极有女中豪杰风范,圆珠子仿佛会膨胀的海绵,待撞击魅影时,各个足有核桃大小。
轰轰然,圆珠子当即爆裂开来,迸溅出烟花一般的绚丽火色,火团簇新,毛发烧焦的呕人臭气,夹杂着血汁腐烂的恶味投作一体。
三人纷纷掩紧口鼻,圆珠子须臾在乌黑焦臭里炸出一条稀烂的通路。
彣苏苏道,“小九,你先进去,我死守着这条廊道,保你寻到大人后,平安出来!”
戚九颔首,领路跑在前面,隐隐觉得自己往前一步,身侧东佛退后三步。戚九伸手捉他胳膊,东佛软臂微滑,缩骨神功似的。
再捉,再滑,又捉,又滑。
东佛私声道,“你们是争破头想着入鲤锦门的人,而俺是想出去的,方向不同,殊途异归。”
“再者,俺还是跟着那俊俏娘们儿,更能保住命些。”言毕,已退回至彣苏苏身边候着。
这就都把他一人儿撂半道上了?戚九实在无暇多思,只好沿着魅影攀来的方向深入到底,最终重新折回第四殿内部。
偌大的空间内,早已奢靡不再,层层叠叠的黑发重新遮掩了整座浴殿内的奢华炫丽,孔雀翎制成的巨扇,依旧缓缓疏散着冰面间的凉意。
而此刻,凉意萧瑟,真正寒心砧骨。
“小哥哥,失礼了……”殿首垂落的冰蚕丝纱帐里,上官伊吹与龙竹焺曾秉樽对饮的玉簟间,新躺着一具娇柔媚骨的躯体。
大门旋即结了一层黑发织结的网,乌乌蠕蠕,堵了出路,将第四殿内包裹成密不透风的活茧。
戚九自内心生出一种寒涩之感,开口道,“你叫我哥哥,可不敢当,起码姑娘露一露脸,才能断出谁更值得被礼敬。”
嘻嘻嘻~女子软糯的嬉笑犹像毒蛇嘶嘶吐信,先是玉手轻钩着冰蚕丝帐,随而露出一张白腻至透明的小巧脸蛋,五官里透着奕奕风情,饶是勾人。
“竟是你!”戚九看出对方是走廊中撞上自己的白衣姑娘,旋即想起她身上曾冒出的诡异香气,立刻挑刀相对。
“还有我呢!”婴儿口齿不清的声音,阴嗖嗖,自女子怀中溢出。原来妩媚女子是抱着自家孩子喂奶,婴孩小巧玲珑,藏在衣衫内与胸房贴作一处,妩媚女子从帐中显身时,衣衫缭乱,露着双肩和丰满的半截胸房。
戚九避嫌,转身背对二者。
然而,诡谲的母女二人均是正常人的模样,可是幕天席地里充斥着血腥味的发丝,反而不知从何处钻出,实在可怖。
戚九大骇,脚心至头皮一路炎凉,用冰砧,以刀钻,均不过尔尔刺激。
婴儿唔唔喏喏道,“小哥哥,算起来,咱们应是第三次见面,闻曰: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今日本宫也特占了这块最贵的地方,请你坐一坐,叙一叙。”
戚九听她鬼里鬼气,不由强制自己的畏惧感,“我哪里有幸见过你这种怪气孩子?还有,你俩都叫我哥哥,难道不是亲母女吗?”
“哈哈哈哈!”婴儿萋萋笑答,“本宫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一具肉白骨?她虽叫柳白骨,却是一尊极好器皿,可以盛放本宫去任何想去地方。”
言之,柳百骨伸出柔软的手,极尽宠溺地摩挲着婴孩光秃秃的头顶,引得婴孩咯咯森笑不止。
对方言谈举止易发熟悉,戚九微一思考,惊讶道,“你们可是医馆里的七姨太,和她诞下的诡异女胎!”
婴孩又是一笑,“桀桀桀,不错,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为恶源,形为罪薮,明台落尘,菩提垢姿,心无佛法,目外无天。”
仿佛念着咒,戚九的回忆被扯回那个历历在目的可怖夜晚,药坊主人一家突遭横死,被头发吸尽全身血肉,唯留一套皮囊瘫在地上。
此刻,墨黑的长发将四阖缠绕,必也是啖食了多少人的血汁骨髓,才能如此活灵活现,阴软如圜。
婴儿奶声奶气道,“本宫乃是沅殇鬼婴,手短脚软,就不予哥哥礼了。”咯吱咯吱笑得像喉头哽咽,森森沉沉。
戚九的额头瀑出股股冷汗,呕心之感浮在喉头,道“你或许已经吃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再多想吃我一个吧?”
本能反应这是一个圈套,他必须保持冷静,想到上官伊吹与其他人都在外面殊死搏斗,而他就更应该沉寂下来。
那是自然。柳白骨小心翼翼抱着婴孩,眼尾迤逦,虽是惨白羸弱却难掩眉宇间风流仪态,堪堪让人难以逼视。
当她贴近戚九的背脊时,犹胜攀附枝干的薜荔,足不能立,仅软绵绵地依附在男人肩背,兰香小舌似沾了戚九脸颊,黏黏吐道,“你错拿了主人的东西,今日,人家只想讨东西来的。”
柳白骨的四肢百骸便在他背后水般荡漾,一双无骨苏手由下而上旋转,肌肤熨帖,把他每一根汗毛都快摸遍了。
戚九斜睨脚底阴影,唯自己与贴人女子的,独独不见婴儿的,更感触不到任何稚嫩夹在其间。
柳白骨双手往他腿根一搜,戚九垂手稳稳扣其双腕,此一扣,可不得了,柳白骨的腕骨竟软如触手,充了气似的,内里空瓤。
戚九冷汗淋漓道,“不能摸,摸不得,你家主人丢了什么,姑娘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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