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竹焺暴怒道,“上官狗贼!你敢伤我家人!待我杀了尔等替全族泄愤!”
他的体量充盈巨大如兽,双手一抓就各捉一对铁爪巨隼,上面的鲤锦卫根本来不及逃脱,龙竹焺只消动动手指,旋即捏作肉坨,狠狠砸了过来。
戚九的意念随之转化,立地化出一方犀角元甲盾牌,迎着血光一挡,咬牙替自己与上官伊吹避去致命袭击。
瞬时,红绽地裂,亡魂又剧增了两条。
更多的尸骸被操纵着积极奔来,纵而蚍蜉撼树亦要将上官伊吹与戚九活活咬死,犹胜吃不到的肉最为甘香。
戚九的目光从鲤锦卫横死的尸骨上移去龙竹焺的脸庞,那目光分明坚定不移地告诉龙竹焺,他致死是要保护上官伊吹的,不问手段,甚至不问理由。
龙竹焺难免一颤,残余的理智告诉自己,纵然他很想就地杀死戚九,然而此人是绝不能动的。
然而激恨在心难泯,龙竹焺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背脊后半淌着龙氏族人的淤血,颗颗滴滴自他的神经上滑脱坠地,无形的怒火绕绕,从他撕裂的内心深处流窜直掌心,变作跳动着黑烟的火簇,对着轲摩鳩的方向喷出一道汹汹火镰。
此人极善于筑幻,是鲤锦门的核心根基,因除之而后快,下手即是赶尽杀绝。
轲摩鳩心内也早提防着他,随手换了手势,龙家祖宅里的水井被他手指一勾,十几道水柱齐齐赶至眼前,汇合成一道六芒星图案水盾。
水火相逢,气雾并升,腾腾不断,呛鼻的水烟反倒减去些血腥臭气,然而滚热的蒸汽又沾透每个人的身间衣物,霎时闷燥难受,连呼吸更焦促起来,残余的人纷纷捂起口鼻,免得窒息而亡。
龙竹焺不禁意露出可怖的笑意,整个虎背燃起巨大的火焰,他便不信轲摩鳩能再召唤多少水来应急,像永远都不会湮灭的火团,亦步亦趋靠近轲摩鳩渐渐耗尽的水盾,湍急如流的水烟从他的四肢百骸间穿梭,眼见要撞破水盾。
轲摩鳩旋即调集枭鸦返回,枭鸦展开的翅膀连作黑幕,振聋发聩的兽鸣汇织成拒人千里之外的警鸣。
龙竹焺并不以为意,朝着地面贲出一击重拳,地面旋即酥脆一般,滋滋咔咔裂出一道深邃的地沟,跃过鸦群,火涌像嗅到了敌人气味的骁兽,直喷向轲摩鳩的身底,连他身上镶金缀玉的披裟,也险些燃起火来。
轲摩鳩神色聚变,提掌准备幻出一头引水兽来扑灭龙竹焺囂肆的气焰,哪知三眼环轮幻印中曾被龙竹焺伤害过的眼珠,骤然失灵一般,通红的血丝侵占了整颗幻目,暂织不出任何幻兽应战。
龙竹焺连放滔天巨火,轰然如摧山的火浪连作三弹,重重击打在轲摩鳩的身上。
剧痛从不令轲摩鳩变色,然而幻目失灵后的连续重击俨然要他的性命,好似百年树木被铁锨抛断了树根,白蚁食空了古塔的主梁,但凡他编织得幻兽瞬间从空气中消匿无踪,而他自己亦临空坠落。
盛怒的火光中一道冷白倏然穿来,上官伊吹斩尽数十个难缠的尸骸,纵着鲮鹤飞入火海,一把扯住轲摩鳩的身躯,将他放置在鲮鹤安全的羽背间。
轲摩鳩紧紧摁着极痛的幻印,满脸煞白道,“阿官,你不该管我,你怕火的!”
上官伊吹驾驭鲮鹤,“你连命都要丢了,就莫再管我怕不怕火!”他对龙竹焺的仇视益发雄起,尤其看到好兄弟的身间遍体焦痕,火虽灭了,皮肉炙烤的气味却难遮掩。
其实轲摩鳩比自己更怕火的,却始终替自己出生入死。
上官伊吹的眸子里爆出灼热的赤红之光,手中环月弯刀不断衍作巨阙,与龙竹焺的巅峰对决即在此刻,若是对方不死,谁都无法安心。
戚九解决了余下的麻烦,倏然烦躁无比,不仅是眼前淋漓尽致的画面令人作呕,更因他骨子里厌透了打打杀杀的纠缠,逐渐堆积如山的血肉令他的头脑和胃部快要爆掉。
陌川许久不曾说话,突然像喷发的泥石流,足以摧毁一切坚定的意志,大肆喊道,“你不是会做幻吗?!杀呀!杀呀!为什么罢手了呢!”他不知在嗅闻什么,那东西刺激得陌川顾不得懦弱,而是暴戾,甚至渴求着戚九把他扔出来,叫他好大杀一方。
他不仅如此喊,更是如此做,叫嚣声一句癫狂胜一句。
“杀呀!杀呀!”
“杀呀!”
戚九的头快要被他尖悚的声音撕裂,暗下不断施力,借以抵挡陌川刚刚崛起的幻法。
一个半腐朽的老妪慢慢靠近戚九的身边,她的眼珠坠在苍老的脸颊上摇来荡去,干瘪的牙床里咀嚼着生肉,不断地从残破的口中吐着肉泥。
戚九花乱的眼神开始无法锁定老妪的方向,只觉得她忽左忽右,嘴里一直咀嚼着。
吧唧……
吧唧……
吧唧……
戚九索性闭起眼睛,准备飞出手中血污满满的蝶骨翼刀,就听耳畔咻咻咻咻飞来数十根短箭。
老妪应声倒地。
东佛单臂举着精钢虓鸠弩机,一路奔来扶着戚九摇摇欲坠的身躯,从袖子里掏出些许暹罗弥叶的花粉,置在他鼻间轻声细语道,“此花粉略有些镇定的功效,你缓缓吸些,莫要贪多。”
淡淡的花香果真令人一瞬间遗忘痛苦,陌川的干扰悄然消停了些,戚九花乱的眼神终于有些清晰,东佛扶着他,不断朝涌来的尸骸放射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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