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气幻并未真正强压下来。
原是谢墩云全身提力,笔直地站在白式浅的面前,他双臂高举,单膝紧紧跪在地上,宛若人柱一般支撑在中间。
他的臂力惊人,破坏力极强,此刻因为强顶着逐渐塌下来的气幻,遍体的肌肉贲张俨然蓬勃至极限,乃至包裹肌体的衣服腰带纷纷碎裂。
谢墩云艰难道,“老子能撑一会儿,你爬出了小门……呃……那里有口水井……快去……活下去!”
他的眼睛瞪得极圆,眼眶快要迸裂,鼻孔里不停地流淌着鼻血,如不是有强大的意念支撑,他的血肉已然颓废。
白式浅忽然便湿润了眼眶,纷乱的飞尘让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然而苦痛的声音却刺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要死一起死!”白式浅像是下定决心,不断地爬向谢墩云的脚底,他的手心自怀中一掏,摸出两颗明晃晃的珠子,抱住谢墩云的同时往气幻间一抛。
“更何况,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幻外天空须臾炸响惊雷,两道辉赫的惊电,像是从九霄云外钻出来的巨龙,前后从高空奔来,势如天道历劫,直把二十四尊绯鲤木化石雕劈得粉碎。
抵抗天雷的气幻须臾炸作一片青烟。
白式浅卷着谢墩云精疲力尽的身躯使劲滚向雷肜伞,在被风驰电掣的惊雷劈到灰飞烟灭前,躲入伞中世界。
待雷消电退,整个龙家祖宅的地界炸成一个巨大的黑坑,余烟像昭告死亡的白缎,自焦烂的深邃土坑里徐徐升空。
死里逃生的二人彼此搀扶着从深坑中缓缓走出雷肜伞。
谢墩云浑身遍体如抽筋刮骨,亏着白式浅连拖带拽,才勉强把人推在坑边处。
谢墩云嘴里吐着血沫,一脸恨毒道,“要是老子知道是谁搞得鬼,老子必定千刀万剐了他!”
白式浅亦伤的不轻,可他心里庆幸自己是骨折在内,不会让谢墩云太过担忧,也庆幸自己能帮助所爱之人再次逃离死劫。
然而他最先看到的一切,反而令他毛骨悚然,不由伸手指向远方,瑟然道,“谢老痞子,你先看看那是什么!”
第136章 旧梦
于白式浅手指的方向, 一排水球在废墟之外尤其醒目, 冷清清的月辉下, 水球中悬浮着一群溺毙而亡的鲤锦卫, 火红的锦鲤官服像是一滴滴艳血, 自通透里沉沉浮浮。
水幻!
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歼灭。
谢墩云忍去心头的疑惑,一拳乏力地砸在地面,“该死的,竟然是彣苏苏!”
白式浅冷沉的眸子无风无波, “毕竟是全族被灭,更何况她的身份从未得到过族人的肯定, 这下都死了,她错失的更多,出手必定狠辣。”
“可是杀了她全族的人, 不是鲤锦门啊!”谢墩云近乎咆哮, 然而气力不足, 叫骂亦显得匮乏。
白式浅道,“可惜,她并不如此认为。”
谢墩云微微思量,“我们得赶紧去给上官伊吹和小九提个醒,我看彣苏苏一直隐藏实力,善弄水幻。”此一想,曌河直通鲤锦门上, 况且门内处处水道环绕, 实在凶险异常。
“不必!”白式浅当然也知道谢墩云的忧惧, 不过他的态度十分肯定着,“上官伊吹当初敢把彣苏苏带回鲤锦门,自然有他的防备。”
“目前,若是想对戚九有所帮助,我们还是应该去寻找龙竹焺的去处,我怕他被人利用后,很有可能做出极可怕的事情。”
说着,白式浅尽力把谢墩云背上后脊,情真意切道“你背了我数次,这会轮我来背你。”他的手暗暗扶着撞断的肋骨,纵身而行。
背后贴着的人,是感觉不出来他的痛苦。
曌河的河底直通鲤锦门的幻彧,彣苏苏一路游弋,她的巨大鲛人尾在陆地上尤为丑陋,然而自水底深处,却可以让她穿梭自如。
世间的水道皆难不住她。
彣苏苏的潜行避开了锦鲤门的一众耳目,待她游上岸时,已经抵达了橙霜河畔的白坞。
于敌营中小住了数月,她近乎摸清楚了鲤锦门内所有的情况,唯独环绕着上官伊吹居住的艳赤岛与环绕岛的橙霜河,被上官狗贼布置了禁制,害她难以企及。
正是因为她的鲛人尾,师傅才会捡她回去,教她各种幻水之术与障眼之法,付她以重托。
彣苏苏从水中浮出娇美的上半身,颀长的鱼尾自水里摇曳,面对着成功在即的最后一条分界线,她应当是仰头大笑了。
可是她的脸畔滚动着泪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唇角落入河水时,又化作颗颗无暇的珍珠。
她的家人全都死了。
纵然这些人并未给过她任何温暖与宽慰,然而他们全部都死了!
彣苏苏的心里被狠狠剜去一块肉,哭泣的表情瞬间扭曲而狠厉起来,她笔直地在水中行走,像骄傲的勇士奔赴在橙霜河分界线上的战场上。
不能再走,不能再走。
想起某次的试探,那种被皮鞭抽打了浑身的剧烈疼痛,警醒着她俨然要被胜利感冲昏的头脑。
上官狗贼,你以为这样且能拦住我的路吗!
彣苏苏不齿冷笑,从纤细的腰间取下了师傅的骨灰罐,抛开了罐封,她一甩湿润的长发,对着橙霜河两畔的三千橘树奋力呼唤道。
“师傅!师傅!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若您泉下有知,且帮助徒儿拥有幻力无尽的抗争之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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