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长长叹了一口气, 面色无奈:“审判长, 芙娜她自从得知自己的父亲死在战场上以后,神智就不清醒了, 她的记忆时断时续, 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她的父亲看待, 甚至不承认认识我,这两点我是承认的。”
“但是施加暴力这一说法,我是完全不认同的。”镇长抬头, 温柔的望着贝琳达,缓声道:“我一向节俭,但从来不苛待她的任何吃穿,我的房间中两大箱满满的衣服就是证明,镇民们有目共睹。”
“如果您还是不信,可以向她提出身体检查,检查她的身体是否健康,或者有任何施虐的痕迹。”
“那是当然的,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勇敢的骑士。”审判长笑吟吟地点头,将普特斯递上来的暗紫色吊坠拿出来,放在镇长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镇长只看了一眼便点头:“这是一枚吊坠,是芙娜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只不过后来我发现,她只要看到这枚吊坠就容易发疯,便把它收起来了。”
审判长又问贝琳达:“你认识这枚吊坠吗?”
贝琳达摇摇头。
镇长忽然插话,声音很是欣慰:“你终于忘掉这个东西了?那真是太好了。”
“镇长大人不知道这枚吊坠里封的是什么东西吗?”
镇长不好意思的笑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也许剑术方面我了解更多,但阵法这类玄乎高深的东西,我几乎没有涉猎,但我觉得这吊坠芙娜总是贴身放着,应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审判长淡淡的问:“芙娜背后有奇异的魔法印记,这个你知道吗?”
镇长点头:“我知道,不仅是芙娜,我的那位战友身上也有这样的印记。”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这句话:“只是他长着印记的部位比较私密,可能只有洗澡都要互相帮忙搓背的我知道。”
嘀咕完这句话,镇长重新回归正题:“那印记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那是灵魂印记。”审判长抬手,让身旁的审判员下去现场拽了一根镇长的头发。
“为了鉴定这契约是建立在谁身上,也是为了尽快帮你洗刷冤屈,请原谅我们对您的冒犯行为。”
审判员将镇长的头发进行解析,得出了一个和吊坠完全不一样的图案。
篆刻的咒印不是他的。
审判长点点头,示意将吊坠收回去重新封印。
“您得出结论了吗?”镇长的笑依旧温和,他像是套了一层面具,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表情,这是怎么招惹他都不会被激怒。
审判长一样是老油条,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审判庭的结论可不能靠我一个人得出来,镇长大人,我们依靠的都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有一轮询问后,发言权重新回到普特斯这边,他们即将做最后一次检举。
这次发言的不是普特斯,而是一直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贝克。
容貌俊秀的男生上前,向审判长点头示意:“接下来我们将证明,镇长所犯的所有罪名如数成立。”
之前贝克检举的罪名包括贪污受贿,故意伤害等等,罪名不少,没有一项能立得住脚,现在是最后的发言,如果没有办法给镇长定罪,接下来接受审判的,将会是他们。
贝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取出一只水晶球,水晶球丢在空中,安静的漂浮着。
贝克说:“我是一名骑士,同时也是一位魔法师,她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就让我来做她的嘴巴,告诉大家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意识链接魔法,辅助类高级魔法,只要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就能连接双方的意识,直接对话。”
贝克看着审判长,道:“我们检举的罪名是真是假,就由审判长您和您的成员们自行判断吧。”
“意识链接魔法啊……”审判长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贝克,这个年纪就能释放这样高等级的链接魔法了吗?艾尔白家族的人果然不能小瞧啊。
于是审判员们问:“即便语言不一,但情绪总是相通,即便口不能言,但思想仍在传播。芙娜,你愿意与我们意识相连,告诉我们你的遭遇,你的不幸,你的苦难吗?”
空气很安静,水晶球依旧漂浮在空中,没有放出半点波动。
镇长幽幽叹了一口气:“芙娜的脑子本身就有问题,我和她朝夕相处十年,她都没有接纳我,当然不愿意其他人与自己的意识连接了。”
“并没有。”贝克看着站在对面佯装惋惜的镇长,缓缓道:“她不但没有问题,还是一个非常聪明坚韧的女孩。”
“你应该没想到吧,10年没有让她忘记自己是谁,从哪儿来,怎么落入你这个魔鬼手里,她清楚的记着自己的名字。”
贝克的目光从镇长崩裂了一瞬的脸上移开,胸中吐出一口浊气,代替身旁的女孩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话:“她不叫什么芙娜,她真正的名字是贝琳达。”
审判员们喃喃自语地念着那个名字,话音刚刚出口,一道来自前方的意识连接便探了过来,通过浮在空中的水晶球搭建而起,形成一座跨越了声音与文字的桥梁。
贝琳达遭受的一切在这座桥梁中默默上演着,击破了所有粉饰伪装的面具,拔掉了立在腐败之上的树根,露出土地中埋葬的阴森森的骨血。
意识连接的真切程度胜过任何词汇丰富的语言描述,有一位审判员不忍心,转过身去捂着嘴低声哭泣,所有人都震惊一个小女孩的遭遇会这般黑暗绝望,以至于链接即将断开的时候,他们还在愤怒中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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