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里有抱怨天气的,傅廿一言不发,坐在山崖下的泥泞上,独自躲着雨。
秋夜的冷雨还是十分怖人的,像傅廿这种不怕冻的,待久了也得打个寒颤,裹裹身上单薄的布料。
这个角度,正好能远远看见楚朝颐的马车驻扎的位置。
在岩石的掩护下,马车边上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也只有近身的影卫和公公能稍微蹭着点火光,烤烤湿透的衣服。
从禁军站岗的密集程度来看,楚朝颐应当还在马车里。
到了傅廿值班的时候,他趁机刻意靠近马车。
还没走到,就嗅见雨中多了一丝幽暗的薄荷气味。
味道像是楚朝颐常用的提神鼻烟。
这个时辰正是休息的时候,用什么提神香?
“谁身上有还能点的火石?”
刚没站一刻钟,傅廿就听见李公公熟悉的声音。
“属下有。”傅廿回答道。
“你过来,过来来避雨的地方再掏出来。”
傅廿朝着李公公的方向一路小跑,到了小火堆旁,先烤了烤湿透的衣服,再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火石。
帮李公公点火石的时候,傅廿瞥了一眼虚掩着的轿厢。
楚朝颐正奋笔疾书着什么。
写字的同时,左手臂的袖子却是卷起来的,能看得出,皮肤上有很多道小小的烫伤。
点燃火石后,傅廿看着李公公点燃一支小小的蜡烛,往里加了一根长灯芯。蜡烛放置在马车窗沿,可灯芯却是直直的伸向楚朝颐露出的左手臂。
“火石您先收着,再用的时候还得麻烦您来一趟。”
“敢问公公,这是……”傅廿看着有些不解,这么长的灯芯放在手臂边,点燃后肯定会烫着,而且楚朝颐伤痕累累的左臂也应证了这一点。
李公公见他面露不解,微微颔首,“烛火燃到灯芯,烧到皮肤,人再困也会瞬间精神——”
傅廿难得有胆量打断李公公的话,不解焦急的问道,“何必如此?”
“您有所不知。陛下身边曾经有位大人,就是靠攥着灯芯计算睡觉的时间。”
傅廿怔了一下。
攥着灯芯计算睡眠时间,以防误事,那不就是他吗?
那个时候楚朝颐身边群狼环伺,随时可能遭到暗杀,他一警惕就是几天几夜,好不容易休息,也不敢多睡,才想出了这个有些自损的法子。
可他是因为没人能及时喊醒他,加上必须保持清醒。且手上刀伤剑伤积年成茧,灯芯烫一下也不打紧。楚朝颐身边有公公,有影卫,根本犯不着如此。
想到这儿,傅廿又瞥了一眼奋笔疾书的男人。
灯芯已经烧到皮肤附近,只见方才坐姿还有些歪斜的楚朝颐,被突然一烫,立马坐直,写字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李公公,换烛火了。怎么这么慢。”楚朝颐困倦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眼下的乌青已经很重,眼皮子都在不受控的轻颤。
“可是……”傅廿看着实在不解。
李公公稍微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自从那位大人死后,陛下犯困犯懒的时候便时常这么做。说是学着那位大人用灯芯一烫,就仿佛能听见他的声音,又有了继续在尘间坚持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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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他怔住了。
这某位大人不必言说,傅廿知道指的是自己。
一时间,喉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胀。
他又回眸偷瞟了一眼把灯芯放在左手臂上的楚昭颐,目光停滞了一会儿,迅速移开,尽量平淡的说道,“原来如此,是属下少见多怪。”
说完,傅廿逃离一般的快步离开,没再去看马车里奋笔疾书的人。
后面的半夜,傅廿没让同僚来替班,一直守到后半夜,雨势小些的时候,重新上路之时傅廿才回到大部队最后。
原本一连几日就没怎么休息,加上夜晚淋雨,行路的时候,傅廿直接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一路到了述州,傅廿才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
“连念,连念,醒醒,我们要快马先赶到行宫帮忙收拾屋子修缮屋顶。”
傅廿清醒过来立马坐直,“收拾屋子?”
“好像说是跟来的公公宫女很少,行宫原本的侍从接到消息也只来得及收拾了陛下居住的主殿,我们起居的地方只好自己动手。”阿齐解释道。
“知道了。”傅廿听闻之后没有太大反应,横竖在哪儿干活都是干。
快马赶到述州行宫,傅廿看了一眼行宫外的景象,除了屋顶稍显陈旧,和以前的变化不大。
述州行宫临山,行宫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温泉,很适合疗伤,上一世他随楚昭颐来过几次。
擦地的时候,傅廿就犯了难。
无论怎么使劲儿,手里的抹布就是不听使唤,义肢还是做不来这么精细的动作。
最终,傅廿不小心一使劲儿,“刺啦”一声,抹布被扯成了两半。
“唉。”傅廿面对着撕碎的抹布叹了口气。
叹完气,他捡起撕碎的抹布,从地上站起来,去了后院,拿起看砍刀,开始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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