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 允之哥哥在涿县的时候, 太子人在京城。
太子并不是允之哥哥,是她想多了?
温浓脑海中太子的模样一闪而过, 他和允之哥哥确实有相似之处, 但世间相类之人何其繁多。
再者, 太子的颈上有颗深红的细痣,而允之哥哥应当是没有的,若是有, 她不至于全无印象。
……
温浓回府后听门房说有个木盒子是给她的,便叫梨汤去抱了过来。
大概又是允之哥哥送来的小物件吧。
温浓进屋后将木匣子打开,却只在里头见到一张信纸,“有要事与卿相商,申时三刻巷尾槐树下见。苏雪和留。”
这还是表哥第一回 给她留信,在连续几日避而不见之后。
温浓攥着信纸,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次见面应当是有很重要的决定要告诉她,然而温浓并没有多欢喜,她几乎可以预料到结果并不美妙。若表哥那边将一切疏通尘埃落定,早早便会来寻她了。
温浓先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待时辰逼近申时三刻,才理了理衣摆推门出去。
春云巷向来僻静,温浓还记得初到京城时马车摇摇晃晃驶入巷子的场景,厚厚的白雪盖在槐树上,树下系了一匹马儿,四周还有新鲜的蹄印,马儿一动,积雪便从槐树的枝条上扑簌簌往下落。
冬季的春云巷有一种孤寂的美。
而如今又是冬季了,此时虽没有下雪,树底下那道身影却透着冬日一般的清冷。
听到脚步声苏雪和转过身来。
几日不见显得憔悴了些,眼下隐约有些泛青了,唇色也稍显苍白。
身上翩翩的气质也染上了颓唐。
看来这几天他并不好过。
“表妹……”苏雪和唤了一声,便开始掩唇咳嗽,而后放下手笑道,“表妹见笑,昨天没睡好,着了凉。”
温浓没说话,站得离苏雪和稍远。
“……表妹与我生分了么?”苏雪和问。
温浓一下子想起她问温渚这句话的时候,但凡将这句话问出口,心里一定是酸的,涩的。
一个心软,温浓已经摇了头,走近了一步,“是表哥这些天都不来寻我,那天还叫我等了那许久。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我真受得住,只愿表哥莫要敷衍糊弄我。”
随着踏出来的这一步,温浓也下定了决心。
最后一次,她再试最后一次。
若是不成,她得放手。
从来没有猎手自己在陷阱里越陷越深的道理。
于是温浓抬起眼,红通通的带着泪光,直白又热烈地看着苏雪和,不肯移开哪怕一瞬,“表哥,你说吧。”
她这副模样叫苏雪和不忍,他上前一步想要触碰温浓,却叫她侧身避开了。
苏雪和苦笑,他的眼前闪过方氏疯狂的模样,想起她说姑母的那些话,终究不忍心叫温浓也被上一代的恩怨困扰,便开口说,“是我没有说通母亲,原本说好了母亲那边点头了我们就在一起,如今是我辜负了你。”
温浓心一凉,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意外地很平静。
她将眼泪眨落,“表哥,我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是也不是?若你点一下头,我这就回去,再也不打扰你了。”
苏雪和心口一恸,急道,“当然不是!表妹你莫走。”
他伸手捉住了温浓的腕子,见温浓没有挣扎,心下稍安,“我与父亲母亲周旋了这些天,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母亲已经同意三年之内不催促我的婚事。”
温浓闻言抬起眼来。
苏雪和前头说得很快,生怕说慢了温浓就要走,现在看温浓终于再此将目光凝在他身上,语气终于松缓下来,“表妹,三年时间,足够我立足了,等到三年之后,母亲也干预不了我的婚事。下江南这一趟已经给我加了功绩,我再攒攒,三年之后进六部不会有任何问题,父亲也答应了我,若能进吏户二部,我的婚事便任凭自己心意。”
温浓没有说话。
平日里话并不多的苏雪和此时却滔滔不绝一般,想象着能自己做主之后的美好未来,“到时候我们就把吉日定下来,我亲自去给你挑首饰,喜服,一张张地写请帖,到时候来的人会比我状元宴那次更多,更热闹……”
“表哥,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的生辰吗?”
苏雪和被温浓这么冷不丁打断,很明显地愣了愣,而后说,“就在月底。”
“对,”温浓很淡地笑了笑,“这个月底,我就满十七岁。三年后,就是二十岁。”
苏雪和满腔的畅想冷却下来,二十岁,对一个姑娘家而言确实不小了。哪怕再疼女儿的人家,也基本会在二十岁之前出阁。
温浓抬眸看向苏雪和,“表哥,你要我等你等到二十岁吗?”
苏雪和感觉心头上的血在慢慢地变凉,而面上却隐隐烫起来,恍如身处冰火两重天。他向来不愿欠别人,不愿麻烦别人,喜爱将边界划得清清楚楚。
今日是他最无耻的一天。
“当然,若二十岁那年,我们当真如愿以偿,还不算白费。”眼见苏雪和的眼睛又悄悄地明透起来,温浓却忽地问,“那么,谢姑娘也会等表哥吗?”
谢嫣然喜爱苏雪和喜爱得明目张胆,燕阳公主的诗会上便将花枝给了他,得了一日踏青的机会。状元游街那日也毫不遮掩地去茶楼看他。那些不如苏雪和的公子们,在追求谢嫣然之前都得掂量自己是否能够撼动宰相公子在谢嫣然心中的地位,于是一个个的踌躇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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