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既然温姑娘喜爱, 便都叫温大人搬过去了。”
好, 破案了。
他还真是以为她喜欢, 才送那么多酒过去。
早该想到的,他在这些方面总是过于直白,又在其他地方扭捏起来。
譬如坦白这件事。
温浓一直在等他开口, 说他就是允之。
可直到从酒楼上下来,太子也不曾主动提及此事。
温浓就纳闷了,走在灯市上还出神想着他为什么不说,分明是这样好的时机。
因此在别人眼中,哪怕身边走着位优雅矜贵至极的公子,温浓也能一派淡定,甚至盯着灯笼走神,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太子也顺着温浓的目光瞧过去,那是一盏胡萝卜形状的花灯,灯笼纸上了鲜艳的橘红颜色,倒是可爱。
“想要这个?”太子问道,心里则想,温浓不是最不爱吃胡萝卜的么,总说胡萝卜有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怪气味。
温浓回神,碰上太子询问的目光,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得入神了,便顺势点头。
于是太子上前向店家买这个胡萝卜灯笼。
“公子,这不卖的。”店家答道,“您得在我这儿抽张纸条,完成了上头写的事,这灯笼才能给您。”
奇妙的是,他一说完,周围便有人驻足而笑,且还是那种看好戏的窃笑,像是有人被坑过而后盼着其他人也被坑一回的神情。
太子显然也感到了不对劲,和温浓对视一眼,而后小声和店家商量,“店家尽管说个价,我多出银子就是。”
店家还是摇头,“公子,您瞧着便是不差钱的主,可您也得守规矩啊。”
温浓听得扑哧一笑,没想到太子殿下在他自己举办的灯市里头还被人劝着要守规矩,想要个灯笼都不成。以往哪个朝代的太子殿下像他这样?简直一点身为太子的特权都没有。
要换做别的姑娘,大概也就善解人意地说不要了,但温浓天生促狭,再加上太子总也不坦白,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合掌作央求状,“公子,我好喜欢这个,它可爱。”
暖黄灯光下,雪白狐裘的美貌姑娘娇声央求,任谁也受不住,更何况这还是他喜爱的姑娘。
太子心口一热,手已经伸出去了,沉着淡定地抽了张纸条出来,只见上头写着,“择一姑娘弹唱求爱之曲。”
“……”太子指尖微蜷,甚至想要将纸条原处塞回,不料店家机灵,一把将纸条扯过去,而后大声朗读了出来。
听罢温浓垂下头偷笑,半张小脸都往狐裘里埋。
而周遭驻足之人愈发多了,都跟着起哄。
“公子,要不还是算了吧。随便挑一个姑娘求爱,这对您清誉有碍。”温浓终于善解人意了,抬起眼来看着太子,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身后却有人起哄道,“随便什么呀,就姑娘你了,我瞧你们般配得很!”
这话叫玩心大起的温浓感到了不自在,索性垂着头不去看。
倒是太子则由方才的窘迫变得自在了些,甚至还对那个说他们般配的人笑了笑,他抬了抬下巴对店家说,“既然要我弹奏,总该有琴吧?”
“有的有的。”店家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把长琴递给太子。
这琴自然不比太子收藏的那些名贵,太子伸手略微拨了拨,确定音准之后便在店家准备的席位上盘腿坐下,长琴随意地往腿上一搁,而后拂袖从琴弦上扫过。
整套动作流畅优美,显然是琴中好手,叫周遭围观之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很快,琴音如山泉般叮咚流淌,在喧闹的灯市中宛如一股清凉的山涧水,他的琴音初时轻快活泼,继而又逐渐酸涩起来,仿佛被困入了一张爱而不得的苦网,可琴音晦涩之处又叫人隐约能听见渐次活络的琴音,越来越高昂,越来越激烈,随后戛然而止。
周遭之人还在思考回味琴中之义的时候,弹琴的公子已然抬起眼来,目光准确地落在温浓的身上。
和温浓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撞上,太子眼睫一颤,却不曾移开目光,直到双颊隐蔽地染上绯色。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挑选的求爱之人是温浓。
店家回过神来,连连鼓掌,意犹未尽地接过琴,躬身放回去,而后笑着将灯笼递给太子,挤眉弄眼道,“公子费了这么大劲,还不赶紧去哄美人欢心?”
太子敛下目光轻笑一声,一步步走向温浓,将这个可爱到有些滑稽的胡萝卜灯笼放进温浓的手心。
周遭一双双目光凝聚此处,两人都有些受不住。
对视一眼。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跑起来。
太子伸手握住温浓的腕子,带她跑出了人群围聚之地,夜风撩起他的发带,又将温浓颈边的狐裘吹得倒伏。
直到拐入一条巷子,两人才停下来。
一时间气喘吁吁,谁也没顾得上说话。
明亮的月色与暖黄的灯光混合着,从巷口倾洒进来,太子率先平缓气息,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快又愉悦,就像是得到了心爱之物一般。
大约是灯火映照的缘故,温浓再一次在太子带着笑的眼瞳里看到了一圈细细的金边,华贵至极也柔情至极。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经历了今晚,他们和之前就不一样了。
没有哪一对寻常的生疏男女会一起看灯火,逛灯市,弹求爱曲,然后一起跑进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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