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随着阵阵巨响,无数乱七八糟的钢筋水泥轰然坍塌,林飞羽被死死压在沉重的水泥板下,胸腹间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身下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他的血。
他忽然再也忍不住了,崩溃一般哭喊道:“哥哥!哥哥!!”
哥哥你快回来,哥哥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我好害怕……
他只哭喊了两声,就赶紧狠狠咬住了嘴唇,不能乱喊乱叫,万一哥哥听见了,万一哥哥心软了,万一哥哥回来了,那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把哥哥骗走,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哥哥,千万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的坍塌声才渐渐停止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仿佛落雪一般轻柔,就像他十四岁的那个冬夜。
可是这次不同了,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把自己捡回去,再也不会给自己冲滚烫的甜牛奶,再也不会温柔地摸自己的头发……哥哥走了,哥哥和宋清霜一起走了,自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自己死了,那个宋清霜会对哥哥好吗?他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救哥哥,应该会对哥哥好的,他会好好地爱哥哥,他会亲吻哥哥,他会和哥哥……林飞羽死死捏紧了拳头,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他低低喘了口气,回忆着刚才撒的那些弥天大谎,那些谎言半真半假,应该没什么明显破绽,如果哥哥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卑鄙小人,死了就死了;如果哥哥有一天恢复了记忆,自己就是个心机深沉阴险恶毒的白眼狼,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以后的日子,哥哥会在葡萄架子下面喝碧螺春,会笨手笨脚地喂那只小白猫,会没大没小地和那个妹妹斗嘴,会背着周婆婆偷偷吃垃圾食品,还会温柔羞涩地和宋清霜……温存,哥哥会平静祥和地度过一生,直到雪染双鬓。
或许很多年以后,哥哥也糊涂了,他会坐在轮椅里,手里捧着牛奶杯,蹙紧眉头苦苦思索:“我好像记得,有个兔崽子特别喜欢喝牛奶,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羽?”
他会忘了自己。
林飞羽心想,这样也很好。
自己活了二十六年,十四岁的时候被哥哥捡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失去了哥哥,二十六岁的时候又失而复得,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是八年一个月零五天,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他这么一个婊、子养的、心术不正的东西,只不过仗着这张和宋然相似的脸蛋,就从哥哥那里偷来了八年的日日夜夜,偷来了点点滴滴的怜惜疼爱,甚至还偷来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温存缠绵,他知足了,他早该知足了。
一些灰尘簌簌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冰冷细碎的雪花。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林飞羽渐渐觉得有些冷,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漫天飘扬,自己抱着小黑蜷缩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哥哥提着一兜热腾腾的肉包子,嘎吱嘎吱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把猫抱着,跟我回去。”
回想着那些遥远的往事,林飞羽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唇角,他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第96章
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飞羽迷迷糊糊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焦灼而担忧:“小羽,小羽!”
唔……哥哥……我又做梦了……梦见你回来找我了……是不是人快死的时候,就会做这种美梦……哥哥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那声音又喊了几声,而后陡然提高了:“小羽,快醒醒!再不醒我真的走了!”
林飞羽陡然一个激灵,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渐渐恢复了一丝清醒,他感觉到一只温暖颤抖的手正在胡乱摸索着他的口鼻,仿佛在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对方的声音急切而嘶哑:“小羽,小羽?”
林飞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道:“哥哥?”
黑暗之中,宋然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是我。”
哥哥回来了?回来找自己了?林飞羽只觉得脑海一片白茫茫的,一时间几乎什么也无法思考,渐渐地,渐渐地,他脸上爬满了冰冷的湿润泪水:“哥哥,哥哥……”
宋然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沉稳而冷静:“小羽,你仔细听我说,这样压久了会产生严重的挤压伤,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捡了一根钢管,我现在要把这块水泥板撬起来,你一旦觉得身上松动了,就赶紧往前面爬,听明白了吗?”
林飞羽只觉得仿佛还在做梦一般,哑声道:“嗯,明白了。”
片刻之后,他耳边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宋然正在准备撬动水泥板的工具,而后宋然咬牙道:“一、二、三!”
水泥板和钢管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渐渐地,林飞羽觉得身上果然松动了些,他赶紧忍着浑身剧痛,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前爬去。
他刚刚爬出去,便听见“砰!!”地一声闷响,宋然体力不支,水泥板又砸了下来。
一时间灰尘弥漫,林飞羽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哥哥,我爬出来了……”
很快,他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宋然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着,似乎在检查他哪些地方受伤了,而后林飞羽听见“嘶——”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声,接着大腿被狠狠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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