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此地,亲眼见证了之后,才知道朱元璋爷爷是一位多么实用主义,且暴殄天物的人才。
他现在所站着的这个太平门,左右眼神出去的高大围墙,又叫做“太平堤”。
高高的城墙巍峨险峻,隔绝了鸡笼山和钟山的接壤,阻断了有人想要从两侧高山进入后湖的可能。
湖边一溜的界石不提,还朱元璋还派人修了水闸,阻断了从秦淮河进入后湖的可能。
这样一来,陆路,水路都被断绝,想要进入后湖,太平门就成了唯一的入口。
当然了,什么湖光山色,水色潋滟,芳草萋萋,莲藕花香——军事禁区里啥都没有。
居民都被赶走咯,水田都给挖咯,莲花都给拔咯。
要不是湖里的鱼虾抓不完,朱元璋同志真想把这里变成生物禁区。
湖面上没有桥梁,必须从太平门坐小舟入内。
太平门外停靠着十二艘官船,平日都贴着封条。只有上“一”、“六”的日子,官船才会被拉进门内,解开封印,执行任务。
万达眯着眼睛,看着一队队的人马沿着湖案往返巡逻,操练兵士。各个都是军容整肃,虎背熊腰。
而听这个太监刚才提起,夜间还有人会划船在湖面巡视,防止有不法之人偷偷潜入湖内。
总之,没有正儿八经的身份证明,调阅凭证和文书,想要进湖上岛,要么变成飞鸟飞进去,要么变成鲤鱼游进去。
所谓“四面环巡照大禁,中洲守护绝通衢”,形容的就是这个隔绝天日的地方,没有半点夸大。
而且就算是上了岛,想要打开黄册库取出要找的册子,那又是另外一番手续了……
“所以说啊,姐夫让我‘便宜行事’,到底怎么‘便宜’?”
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西沉,今天的“过湖”即将结束,万达焦虑地直挠头。
“那个……小国舅,恕杂家多嘴问一句,您平日里都是怎么进的大内的?”
陈太监歪着脑袋,对着万达眨了眨眼睛。
“进大内?当然是覃公公或者怀恩公公带我进去了……啊!”
万达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手掌。
令牌!皇帝姐夫赐给自己的令牌!
上回从广西回来,他擅作主张,带着小汪直入宫的时候。虽然没有两位内侍公公带领,但是只凭着令牌,那些御林军和守门兵士们依然还是放他进去了。
这玩意儿珍贵无比,万达不管去到哪里都是随身携带的。
他急忙拉开半敞着的外衣,将系在腰带上,和姐姐亲手缝制的荷包绑在一块的令牌解了下来,放到了陈公公面前。
“奴才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见到令牌的那一刻,陈公公双手高举,山呼万岁,对着万达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
检阅厅中,除了杨休羡和邱子晋,其他众兵士和小吏,衙役们纷纷跪拜行礼。
万达长大嘴巴,看着手里这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令牌。
从前只知道这块雕龙画凤的关防能让自己进紫禁城,原来它居然代表着皇帝本人亲临,是个如此有用的“大宝贝”?
“如果你这次没有写信,得到陛下的首肯,你看你下回还能不能用上这个‘大宝贝’……”
要说杨休羡简直就是万达肚子里的蛔虫,见到万达举着令牌笑的见眉不见眼,立即凑了过来,向他刚准备开始“乱发妄想”的小脑瓜子浇上了一盆冷水。
万达仿佛是被捏住了后颈皮的大肥猫,刚翘起来的尾巴这会子恹恹地拖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扫了两下,算是回应。
“只不过,这令牌只能让诸位大人的其中一人上岛……”
“就让本官去吧。”
邱子晋上前一步。
“一会儿就是申时了。这是进湖的最后一艘船了。大人请给我来。”
万达慎重地将令牌塞进邱子晋的手掌里,又将一大包的行李递给了他,“去吧。我听说湖里很冷,吃的东西又少,你千万保重身体。别着了风寒。”
“嗯,万大人,大恩不言谢。”
邱子晋抱着包袱跳上船,对着万达点了点头。
“五天之后,我们在这里等你出来。你可要加油啊!”
小船踏着涟漪,往着湖水深处而去,万达冲着邱子晋的方向大声喊道。
“这五天,我们又去哪里?”
几人出了太平门,望着繁华的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万达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小邱干活去了,他们也要开始干他们的活了。
“大人还记得,南京城里有一位我们的‘老朋友’么?”
杨休羡想了想,“要不然,我们去孝陵探望探望他?”
牛玉牛太监,之前被吴废后牵连,被朱见深贬谪到孝陵种菜的那位,可不就是在南京郊区么。
据说这位牛太监,当年伺候过周太后,把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太太伺候的是舒舒服服的。
至今仁寿宫那边也没有哪位宫女内侍,抵得上这位讨周太后的欢心。
根据邸报上的内容,自打开了春之后,钱太后的身体就不太好,虽然在年初迎来了自己的首位皇孙,精神还算振奋。
但是她的身体,早就在那年等待“北狩”的丈夫回来的岁月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如今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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