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楼乃是酒楼,经营川鲁粤淮等各地菜肴,号称“天下美食,无所不包”,只要报上菜名,就没有他们家厨子做不出来的。每日消耗的海鲜,鱼鲜,山珍,菜蔬不可计量,可能比整个内廷的用度更多些。
另一栋更是精彩,整栋楼里各种游艺包罗万象。说书的,唱南北戏的,打鼓的,演傀儡戏的,演戏法的,弄鱼虫的,叫果子的,耍皮影的,无所不有,无所不包。楼里还特意为女宾设了包房和步障,让她们可以不受打扰地随意游玩。
从中午开始营业,一直到宵禁前打烊,只要进了这个“星海汇”,保管你玩的乐不思蜀,直到银子花光为止,压根不想出来。
连接两座高楼的廊桥上,日日游人如织。不管白天夜里,晴天雨天,这里都是车水马龙,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为什么会把这个“星海汇”和“星海大师”联系起来?
说来话长,一个自称是“星海大师”门下走狗的富豪,在听闻“星海汇”夸下能做出天下所有美食的海口后,特意杀上们来,点了一道《黄粱录》里记录的菜肴,就是想要杀杀这明显想要蹭大师名头酒楼的风头。
这人拍下一百两纹银,说今日要是作出这道菜,这一百两就是菜钱。
要是星海汇的师傅做不这道菜,这“星海汇”就是欺世盗名,从此不得再使用“星海”二字作为招牌。并且要在门口贴上告示,承认本酒楼沽名钓誉,诳时惑众,要给天下人谢罪。
此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谁知道坐在座位上不到两刻钟,一道“西域葡萄酒炖鹅肝”和一道“红烩牛尾”就被小二端了上来。
此人坚决不相信,这书中写的食物居然真的能被做出。待他尝了一口之后,当即就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这味道,这舌尖上的触感,和《黄粱录》里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黄粱录》里的美食都是真的可以做出来的。
大师!
一定是星海大师亲手烹饪的!
“星海汇”就是“星海大师”的产业,大宗师时不时地会出现在酒楼里,亲手为神秘的嘉宾烹制菜肴的风声,就此不胫而走。
全国各地的书迷们都恨不得能够进到这里来,亲眼看看大宗师,尝尝他亲手烹饪的菜肴。
只可惜,这些年来,见过大师出手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是“大宗师”么,哪能天天出现?大家表示理解。
这几年里,“星海汇”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一不靠赌,二不靠色,凭着美食和游艺就独步京城,成为了大明第一胜景。
南边的交趾国,东边的扶桑国,北边的蒙古人,西边的瓦剌人,只要到了京城,必定会慕名而来。
久而久之,此地也成为了京内最大的消息汇聚地,无数江湖堂口甚至域外诸国将在这里设下了暗探和桩子。
比起老百姓口中的“星海汇”和那个不伦不类的“星海娱乐总汇”的名字来,他们更喜欢叫这里——天下第一楼。
这天,一个身着华服,头顶珠冠的少年郎,牵着一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黑色小毛驴,出现在了第一楼的前头。
“少……您来了,里边请。”
星海汇的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接过少年手中的缰绳。
“你们掌柜的在么?”
少年低声问道。
“掌柜的还在衙门里上值,要到晚膳的点儿才会回来。”
“知道了,下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楼里走去。
现在天还早,一楼二楼里正在唱着的都是属于暖场的小角色。真的名角们要等日头落了才会登场,压轴大戏那上的更晚。所以现在坐在楼里的,要么是真的闲的没事来打发时间的,要么就是来此地交易情报的。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在场子里坐开,各自都有着各自的领地,表面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当然了,即使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帮派也不敢在第一楼闹事,毕竟第一个闹事的家伙脑袋还悬在西四牌楼的栏杆上呢。也就是打那一次后,众人才知道,这第一楼里居然还驻扎着锦衣卫的暗桩。
民不与官斗,江湖事江湖了,没必要得罪衙门的人。所以这“天下第一楼”至少在表面上维持着和谐,形成了特有的势力平衡。
这几个盘踞在书馆里的人,不管面朝哪里,是在装作闲磕牙还是真的在嗑瓜子,眼睛都是盯着门口方向,时刻保持着警惕的。
在见到来的居然是个小孩子后,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各自笑着,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带小厮也不带书童,一看就是逃学出来玩的。
汪直被人如此对待惯了,也不以为意。
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壶茉莉花茶,和一份点心盒子。
“您的点心……哎,少……”
茶博士见到汪直,刚想与他打招呼,就接到了汪直警告的眼神,立即将到嘴边的称呼吞了下去。
汪直一边用着点心,一边装作看戏,实则是在听周围人的谈话。
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早就不是当年在昭德宫里,那个只会围着万贵妃裙子乱转的孩童了。
十四岁那年汪直接任已经过世的刘永诚,被皇帝陛下任命为京都十二团营御马监的太监。从此能够自由出入宫禁,为陛下和娘娘打探各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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