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镇抚司,就是锦衣卫们的“诏狱”。
上完刑后,足足过了一个多月,他才在北镇抚司里再一次见到了戴着面具的梅千张。
他跪下,对他磕了一个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翩然而去。
若不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灵动,他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和那个永远叽叽喳喳,没事找事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之前不是不愿意来见你,而是他真的‘没脸’来见你。”
杨休羡低声说到。
他上前,拍了拍邱子晋的肩膀。
“你不要怪他。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做一抹影子。他不想吓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梅千张他喜欢在大家的心目中,自己永远都是‘一剪梅’时候的模样……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他,那就还是做回朋友吧。”
杨休羡顿了顿,“或者,你就当他不存在。他,也就不存在了。”
“别说了!”
邱子晋一把打开了杨休羡的手,愤怒地喊着,声音凄厉,近乎哀嚎。
可能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哭梅千张,还是在哭自己吧。
眼看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万达和杨休羡识趣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只留邱子晋一个人在房里暗自神伤。
“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万达一边往楼梯下面走,一边用胳膊捅了捅杨休羡的手臂。
什么“你就当他不存在,他就真的不存在”了,简直就是**诛心。
如果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是宁可抛弃家人,也要一心向前,走自己道路的邱子晋了。
“我就是给他们添一把火。”
杨休羡笑了笑,“不然再给他们十年,也走不到一块去。”
毕竟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慢热了。
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推一把,可能走着走着,真可能就形同陌路了吧。
幸好我们不这样。
万达抬起头,正好迎上了杨休羡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
下了楼梯,两人刚走出星海汇没多久,就看到了“满载而归”的万澜。
他头上带着狐狸面具,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糖葫芦。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挎包,里面鼓鼓嚷嚷地塞满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兴奋地一路叫一路跳。
阿直跟在他的身后,手里也是拿着一堆零食玩具,一脸宠溺和无奈的表情。
“死小子,乱吃零食不算,还骗阿直给他买东西。很好!”
万达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露出了一脸狰狞的表情。
“面对疾风吧,两位少年!”
算起来,他足足三天没有揍儿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还不等他跳到这两人面前抓个现行,就听到一阵轰天的炸裂声从头顶上蒙头盖下,激得人浑身一震。
惊天动地,丘峦崩摧,整个天空仿佛都被撕裂了。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万达只觉得“嗡”的一下,耳朵里面的神经仿佛断裂开了似得,脑子里扯起了尖锐的耳鸣声。
不止耳朵,眼睛都像是受到了影响,只看到片片雪花从眼前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与此同时,脚下也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波浪形。
万达只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眼前的灯火都变成了一条条彩色的光带。他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一些视觉和听觉,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棚子开始剧烈地摇晃,挂在棚子上的各色灯笼“呼啦啦”地掉了下来。
“小心!”
眼看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灯笼就要砸到万达身上,杨休羡一个飞身,一拳打开灯笼,转身将万达护在身下。
两人踉跄地落地,杨休羡干脆借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两人拥抱着滚到了路边的草地上,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
杨休羡拍了拍万达的面颊大声问道。
万达出梦初醒似得转过头,望向两个孩子那边。
“阿澜!”
万达半撑起身子,一抬头,目呲欲裂地看着路边的高大彩棚被震得裂开,十几根散落的竹子朝着阿直和阿澜身上倒去。
彩棚下刚才站着的都是儿童和妇女,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妇人在惊慌之中,无意识地将抱着布包,有些愣神的万澜用力推到一边,抱起自己的孩子大步冲了出去。
阿澜虽然和同龄人比起来还算高大,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被妇人推的一个踉跄,手里抓着的东西悉数掉落在地上,歪着身体眼看就要被推到倒塌的彩棚下头。
汪直丢猛地开手中的零食和杂物,一把冲上前,在最后关头,将他拉到身边。
彩棚彻底倒下,几根崩裂的竹子在汪直的脚边绽开,尖锐的竹片差一点就戳到他们两人。
还不等万达喘过气来,只看见汪直脚下一滑,带着怀里的阿澜又要摔倒。
原来他们刚才就站在卖炸物的小吃摊子旁。
刚才那一阵地动山摇,将摊子掀翻,滚油泼了一地,而老板早就逃得不知所踪。
汪直为了避开倒下的棚子,揽着阿澜的肩膀连连后退,却没有顾及到脚下。
此刻他一脚踏上了热油,顿时疼得脚下一软,滑腻腻的热油让他失去了平衡,眼看两个顶漂亮的孩子双双倒下,就要往那滩热油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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