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一早就知道汪直出宫。
按照汪直平日里的习惯,无论去京内何地,都会在牌楼那边的星海汇或者安乐男爵府待一会儿才回来,那回宫必然走的就是东华门。
周围的士兵看到汪直无法入宫,举着火把,大着胆子将他们一人一马围了起来。
左右汪直只有一把火铳,这里可全都他们的人呐。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掌,这小太监今天就把命交代在这里吧!
汪直拉着缰绳,控制住因为火光而躁动不安的马匹,瞪大眼睛往下看着,试图寻找突破口。
“汪公公!”
就在此时,东华门的大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打开,在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吱嘎”声后,大门被推开一角。
“怎么会?”
朱广和御林军大惊失色。
“果然是汪公公!”
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虽然身材臃肿,不过动作倒是颇为灵活,身穿内侍的衣服。看着有些眼熟,不过这月黑风高的,汪直一下子也认不出来人是谁。
站在中年内侍身后的,是一群年轻的宦官,他们手持尖刀,对准地上已经被制服住了的四个刚才关门的兵士。
看来刚才里面也经历了一番厮杀。
趁着包围他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汪直拍马,高高地拉起了缰绳。
马儿扬起前蹄,一脚踏住了挡在汪直面前的士兵。被蹶子撂倒的兵丁口吐鲜血,倒在门边。
“驾!”
汪直夹住马腹,入同箭簇一样窜进了半开着的大门内。那群拿刀的内侍立即涌到门外,与御林军拼杀起来。
御林军实力不弱,奈何他们的首领此刻重伤倒地,被第一个跳出去的内侍制服。其他的士兵投鼠忌器,一番争斗后,居然落了下风。
“你是何人?”
汪直望着下头的男人。
“下官司礼监尚铭,奉怀恩公公之命,在此恭候汪公公。”
男人抬起脑袋大声答道。
“你就是‘尚铭’?”
这名字不久之前汪直还听说过,不由得低头多看了他一眼。
“正是小人。”
尚铭抱拳。
“怀恩公公呢?”
“与陛下同在文华殿内召见袁指挥使。刚才京内大乱,陛下招袁指挥使入宫说话。公公临走之前吩咐我,带人在东华门内迎接汪公公。”
“昭德宫内现在有何人守卫?”
汪直着急问道。
“这……下官不知。”
尚铭答道,“小人也是刚才赶到这里,听到公公在门外大喊,又见到这几个御林军抵着宫门,这才让手下放倒了他们。”
“让你的手下把这些人,还有外面那些逆贼抓住。要留活口。之后我和怀恩公公再来问话。”
汪直说着,就要打马往昭德宫方向赶去,他临了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尚铭,“司礼监尚铭,我记住你了。”
“下官不胜荣幸。”
正在钻营东厂提督之位的尚铭自然知道这一句话的分量,于是一躬到底,大声答谢。
“好好看着东华门,别让任何人进出。”
汪直说完,拍马窜了出去。
尚铭抬起头,火炬的光亮照亮他并不算大,却散发着异常光明的双眼。
回过头,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朱广和那群已经被东厂番子们制服的御林军,得意地笑了。
这紫禁城就是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台。
终于,也轮到杂家上台了。
马蹄声踏开深幽的层层宫门,沿着红色的宫墙,穿过长长的夹道往昭德宫所在的东六宫而去。
刚才那两声枪响划破了紫禁城的楼宇,与东华门相隔不远,坐在文华殿内正与袁彬说话的朱见深自然也听到了。
“这是?火器?”
袁彬猛地回头,往东华门的方向望去。
朱见深一下站了起来。
“来人,护驾!”
怀恩一声令下,负责护卫皇帝的大汉将军们涌入了宫殿。
这些人都是锦衣卫中的精锐,又被称为“殿廷卫士”,“红盔将军”,是宿卫殿宇,随扈皇帝的侍卫。
侍卫们将朱见深围在中央,拔出佩刀,警惕地望着外头。
“怎么回事?”
朱见深大声叱问,袁彬回头,一手护住皇帝,一边答道,“陛下莫急,文华殿外头也有锦衣卫值守,很快就会来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明甲的侍卫跑步进入殿内跪下。
“禀告陛下,袁大人,东华门外发生骚动。守门御林军突然哗变。”
“什么?”
朱见深和袁彬都没想到,不止皇城城外发生骚乱,居然连宫内也同时出事。
而且是禁军哗变!
多疑的朱见深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袁彬,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陛下!”
袁彬伺候过三代君王,如何不知道这朱家天子们的秉性。
尤其是这位曾经经历过“夺门之变”的,历经过苦难童年的君王,他从未相信过除了身边的宦官以外的人。
即便是锦衣卫如今的二号人物,指挥佥事万达,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也是因为他首先是万贵妃的弟弟,陛下的郎舅。并不是因为他曾经立下过多大的功劳,破获了多少奇案。
“陛下请放心,殿前宿卫皆是陛下心腹,我等誓死效忠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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