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面对父皇朱见深,他这还是头一次这般撒娇。
要知道他可是一贯惧怕这个和他不怎么熟悉,还总是板着脸的父皇的。
如今他按照万澜的指导,将这个“抱大腿”的法子又如法炮制了一番,并且为了达到目的,还加大剂量,边撒娇边扭屁股,却半天却得不到父皇的回应,朱佑樘担心地抬起头……
“你想去见阿澜和你小舅舅么?”
朱见深放下手,柔声道。
“嗯!儿臣想和阿澜哥哥一起过节。”
朱佑樘用力地点了点下巴。
汪直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进宫后,每年的中秋和元旦,都是在宫里度过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和素素,还有小千哥哥一块过节啊……
不过在他能够离开皇宫之前,恐怕都只是奢望吧。
宫里每年的中秋节也是非常隆重的,御膳房要备上各种时令瓜果,和大小月饼,堆成九层宝塔。还要设下月光神马,供九节莲藕,鸡冠花和素酒,由坤宁宫的王皇后带领全体妃嫔和宫女拜月。
不过宫内礼仪繁琐,虽然也是各种张灯结彩,亦有升平署献戏《嫦娥奔月》,《天香庆节》,不过总不及他记忆里,在广西老家那时候来的团圆又喜庆。
想到这里,就连汪直都不免心动起来,期待地望向朱见深。
“如果阿樘能够在这个月的十三号之前,背完整本《论语》的话,朕就答应你……”
朱见深指了指汪直,笑着说道,“让阿直带着你,去‘星海汇’里看你阿澜哥哥。”
“真的嘛!”
朱佑樘没想到他父皇真的答应了,忍不住尖叫起来。
汪直难以置信地看着朱见深,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你莫要高兴的太早。”
难得见到朱佑樘如此失态的模样,而不似平日跟个小大人似得,循规蹈矩,倒是有了几阿澜无法无天的味道,朱见深决定不追究他这个“殿前失仪”的错误了。
“现在距离十三日,只剩下两天半的时间了,你能做到么?”
他弯下腰笑道,“到时候,朕会亲自考校你的。朕任意说上半句,你就要将下半句给说出来。若是答不上来,哪怕只是错了一句,你就必须乖乖留在宫里,陪诸位娘娘们过节。”
“我能!儿臣能,儿臣一定做到。”
朱佑樘放下双手,捣头如蒜。
“那你还不回去念书?”
朱佑樘头一回见到他这副小儿女之态,也是满心慈爱。
“儿臣这就去读书。”
朱佑樘拉起还跪在地上的黄赐的胳膊就要往内堂里走。
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把一直被汪直握着的毛笔给拿了回来。
“太子爷,您可要努力啊。奴才能否出宫去见素素,就靠殿下您了啊。”
汪直忍不住打趣地说道。
朱佑樘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挺起小胸脯,拍了拍胸膛,脆生生地答道,“阿直哥,你就瞧好吧!”
说着,颠颠地又跑去书堂了。
“你说,这小子这副样子,像谁?”
一直等到文华殿的后方传来朗朗的念书声,朱见深这才背过身来,对着汪直笑道。
“恐怕这都是皇长子的‘言传身教’吧。”
汪直忍俊不禁地笑道。
“朕的儿子们,哪里会那么无赖。”
朱见深摇摇头,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莞尔道,“一看就是小郎舅,没把孩子教好。一个两个的,都学了他的猴样子啊!”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明月上东方,果香满京华。
特意穿了一身新衣的国子监季司业和唐主簿,带着百来号的师生们,来到了“星海汇”的门前。
“星海汇”因为正对着隆福寺,加上今天又是十五,赶上了庙会,所以四牌楼这边真的是人声鼎沸,比往日来的更热闹些。
不过吸引季司业注意的,倒不是那些赶庙会的人群和几乎把街道都占满的摊贩们,而是门口一条长长的,也有几百人的队伍。
在这条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的队伍里,季司业可认出了好些个人。他们都是住在国子监附近的居民,还有些干脆是赁了国子监后排空余的房子的人家,跟他们师生一样都流离失所的。按说现在应该都被安排在东郊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季司业,您来了,可等着您了。”
站在“星海汇”门口,等候这群贵人多时的小二和账房先生们迎了上来,给季司业、唐主簿和老师们行礼,“各位快进去楼上吧,我家掌柜的在楼上候着呢。掌柜的给大家留了楼上的好位置,基本都是靠窗的,最适合赏月了。”
“这,这队伍是怎么回事?他们不都是灾民么?”
唐主簿问出了季司业心中的疑问。
账房先生上前,将万达这番要和东城百姓同乐的用意说了出来。
还说了其实从前天下午开始,就有很多灾民的眷属们主动要求来楼里帮忙,不然白吃白喝白听戏他们也良心不安。
万掌柜干脆雇了几个家里灾情最严重的人在“星海汇”帮工,就算日后重建家园了,也让这些人可以有口饭吃,有个营生。
“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之前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万大人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响当当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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