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然是想重新打通隧道的。但是现在先皇和钱太后的棺椁已经安置完毕。如果轻易动工的话,一来害怕动摇风水,二来害怕惊扰先皇和太后的阴灵。所以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听完汪直的话,万达一脸无奈。
“陛下……”
安喜宫内,万贞儿刚从东宫这边安慰了太子回来。
知道自己的储君之位可能动摇,朱佑樘吓得发起了一场高烧,拉着万贞儿的手不肯放。
睡梦中,他一会儿叫着“娘”,一会儿又叫“娘娘”,也不知道他到底喊的是谁。
朱佑樘在这个皇宫中除了太子之位,和万贞儿的怜惜,真的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了。
“朕每次,在觉得母后这回实在太过分后的不久……母后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朕,她真的还能再更加过分些。”
帝妃二人坐在靠窗的炕屏两边,捂着手炉。
朱见深长长的一声叹息,显示出他心中的无奈。
“周太后她……深爱着先帝,更在南宫之中,陪伴了陛下多年。这几年里,他们与世隔绝,互相扶持,比起天家的帝妃,更似民间的夫妻。所以她无法忍受,有别的女人抢走陛下的宠爱,哪怕是死后,都不允许。”
万贞儿依着炕桌,低声说道。
“太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之前她本想亲自带大阿樘,结果因为臣妾的缘故,不能如愿。所以她又想抢走邵宸妃的孩子,亲自抚养,来培养感情。”
朱见深与周氏闹到今日的地步,起码在周氏的眼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朱见深是由周太后的婆婆孙太后带大,所以与她“离心离德”。
周氏想要亲自带大一个帝王,尝试一下真正“母仪天下”的滋味。
这次的“易储”风波,她故意配合吴氏,也是因为如此。
“臣妾听说,邵宸妃听闻自己的孩子可能被抢走,惊惧之下差点小产。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呢?”
刚才万贞儿去安慰小太子的时候,皇帝则去邵妃所在的宫殿探望。
“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虽然不至于小产,但是也需要躺着养胎。太医又让她放开心情,不能再受惊受累。”
朱见深气的拧起眉头。
若是真的伤及龙嗣,他绝对不能让吴氏好过。
“至于吴氏,她入宫的这年才十五岁。如今算来,不过也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年华,就在西内蹉跎了。她对臣妾怨恨,臣妾也不是不能理解。”
哪怕皇帝再厌弃她,她身为废后,也是终生都不能踏出紫禁城的。
若是有朝一日,朱见深驾崩,别的女人,要么是太后,要么是太妃,总归还有一个归处。
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当年她收容帮助纪氏养大朱佑樘,必然是存着将来等朱佑樘继承皇位后,能够恢复她皇后位份,以太后之礼供奉她的心思。
但是现在朱佑樘几乎都要忘记这个曾经带过她的“吴娘娘”了。
再过些年,她岂不是就要无声无息地老死在西内的羊房夹道,就像是太液池边的这些闲花野草一样,注定无人欣赏,草草一生呢?
更何况,吴氏她恨万贞儿,未必不怨恨当今的皇后王氏,毕竟王氏可是顶了她的位置,才能成为六宫之主的。
她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爬上周太后的位置,安知钱太后如今的下场,未必不是王皇后或者万贞儿的下场呢。
“陛下,臣妾知道您的心思。您想百年之后,和臣妾同葬……”
万贞儿转过身,对朱见深对视。
所以当内阁提出之前的一墓三穴的方法时,朱见深立即表示了同意。
现在太子的母亲邵氏已经葬在了西山,太子又被万贞儿抚养着,等同于生母。
万贞儿虽然不是皇后,但是如果开创了一墓三穴的滥觞,至少可以让他,万贞儿,和王皇后三人同葬。而不是百年之后,和他压根就不喜欢,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的王氏埋在一起。
“朕自从有记忆开始,身边没有一天是没有万侍长的。”
朱见深一把握住万贞儿的手,动情地说道,“朕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朕到了冰冷的地下,身边埋的不是万侍长,而是别的女人……朕做不到……”
说着,坚强如皇帝,居然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陛下,臣妾比您大太多了岁,注定是要先走一步的。”
万贞儿自觉这几年的身子越发不好,这痰疾和咳嗽也是日复一日,莫说梨汤了,再多的药也压不下去。
“万侍长不许胡说!朕和万侍长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朱见深急忙阻止。
“陛下,臣妾以一个卑贱的侍女之身,有幸保育太子。之后又和陛下结为夫妻,生下阿澜这么好的孩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便是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万侍长……”
“陛下,你我今生无法做结发夫妻,也不能死后同葬。与其像周太后这样强求,弄得天怒人怨,倒不如另寻法子。”
万贞儿伸出素手,覆上朱见深的唇。
什么法子?
朱见深用眼神问道。
万贞儿起身,先是让所有的宫人内侍们都退下,然后走到内室寝殿中。
不一会儿,万贞儿托了一个精致的小金匣子走了出来,手里还反握着一把绕着红线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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