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文说的是后宫妃嫔公认的实话。
明明是实话,却偏偏让霍凝雪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
她,今天不是来看望她、安慰她的吗?
为什么要说起这些明知道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
霍凝雪心中警钟乱响。
她难得在这种时候动一会脑子,并且忍不住怀疑孟绮文是在故意撺掇她。
六宫如今是淑妃一个人的天下不假,淑妃几次让她吃瘪也不假。
但是——
“凝雪妹妹,我当真是心疼你。”
孟绮文依然在与霍凝雪说着,“你本不必受此无妄之灾。”
霍凝雪默默垂下眼,咬着唇道:“孟姐姐没办法,我何尝不是呢?”
“纵然我有多少的不甘心,又能如何?”
孟绮文见她情绪低落,握住她的手宽慰说:“妹妹不必丧气,这后宫里头,如今不是还有一个徐美人在吗?”
徐悦然?
霍凝雪一怔:“徐美人怎么了?”
“也无什么……”孟绮文顿一顿,压低声音,“妹妹,你觉得徐美人和淑妃娘娘,长得是否有几分相像?犹记得大家初初见到徐美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霍凝雪点了下头:“徐美人确实有几分像淑妃娘娘。”
孟绮文又说:“大家也都晓得,徐美人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
霍凝雪依旧点头,顺着孟绮文的话应声:“是。”
孟绮文笑:“我倒是觉得,妹妹和徐美人应当是有许多话可聊的。”
霍凝雪没怎么听明白:“姐姐为何这般说?”
孟绮文道:“自然不是浑说。”
示意霍凝雪附耳过来,孟绮文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徐美人实则并不喜有人说她与淑妃娘娘长得有些相像,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徐美人和沈才人往前在宫外的时候便是有过节的。”
“有过节?”
霍凝雪瞪大眼睛,“她们竟然认识吗?”
孟绮文颔首:“对,认识已久。”
霍凝雪一脸恍然又沉默过几息时间,好奇问:“然后呢?”
孟绮文:“……”
她耐着性子回答霍凝雪:“所以,你和徐美人,定有许多话可说。”
霍凝雪顿悟,终于笑一笑:“姐姐说得是。”
“我同徐美人想必是能聊得来的。”
艰难将霍凝雪点醒,孟绮文暗地里轻吁一气。
她嘴角翘起,半是询问半是邀请:“改天我们找徐美人喝茶?”
“好啊。”
霍凝雪爽快答应下来,满脸的十分期待。
·
裴昭在芙蓉阁宿过一夜,之后,沈清漪得了些赏赐与补品。
宋棠便知,裴昭放弃和沈清漪计较她那些小心思。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指望这么点事能彻底撬动裴昭和沈清漪之间的感情。
只是感情这样的事,一旦出现缝隙,便再是回不去了。
沈清漪怕裴昭发现她的小把戏。
之所以怕,是因为清楚她做那样的事,会让裴昭对她感到失望。
这种失望的情绪哪怕一闪而过亦是扎在裴昭心里的刺。
反而是他这一次选择原谅与忍受,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会爆发得更厉害。
她从来不指望也没有多么希望一击即中。
逃不出掌心的猎物,一点一点的逗弄、戏耍,其实挺有趣的不是吗?
自去芙蓉阁看过沈清漪后,裴昭间或翻了几个妃嫔的牌子。
宋棠冷眼看着,当裴昭又一次召徐悦然侍寝之后,她隐约觉察到有猫腻。
以裴昭得知自己不能行房事以后的心态,不可能有心情这么兴致勃勃不停召妃嫔侍寝。若说他是为了避免沈清漪太惹眼,在一定程度上是说得通的。可是,裴昭的举动只是这么一回事吗?
宋棠为验证直觉,以身体不适之命,将王御医请到春禧殿。
屏退宫人,她没有立刻问王御医关于裴昭的情况,而是谈起他家里的事情。
“我记得王御医是老年得子。”
“虽说已花甲之年,但令郎尚未弱冠,若没有记错,是十九岁么?”
王御医一时没意会宋棠提起这些的原因,谨慎道:“是。”
“多谢淑妃娘娘的关心。”
宋棠微微而笑,继续说:“我还听说,令郎眠花宿柳、斗鸡走狗,颇有些名声在外。有一回,为夺下群芳楼新花魁的一夜相陪,他一掷千金,近乎散去王家的大半家财,王御医,是也不是?”
王御医听得冷汗涔涔。
事情属实,然而,淑妃人在宫中怎么会晓得这些?
“这些倒也没什么,无非王御医对王家的这根独苗太过溺爱罢了。”
宋棠拿捏着王御医的情绪,转而道,“但令郎在群芳楼打死两名普通百姓的事,如何说?”
此话一出,王御医“扑通”跪倒在地。
“淑妃娘娘,微臣知罪,只求娘娘放过微臣的孩子,留他一条性命。微臣大儿子早逝,二儿子在八岁那年溺水也去了,唯有这个小儿子养大成人,到得这般年纪,微臣别无所求,只想王家有后。”
王御医不住磕头求饶。
因宋棠知道得详细,心知无法否认,便不说那些无用的废话,怕惹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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