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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岚珍说:“怎得取一个这般拗口的名字?”
    名叫苦寒的小舞女顿时红着眼:“奴婢原叫绿腰,苦寒之名……”她说着又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几分,似不敢多加置评,“乃是去年冬天,陛下所赐。”
    周岚珍想起梁行说过,她是因冰面起舞却遭处罚,方落得如此地步。
    说不得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改的。
    “也是奇怪,明明我同你初次见面却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周岚珍笑说,“便无端想与你多说一会儿话,你若愿意,不若同我坐下来一面喝茶一面聊些闲篇。”
    苦寒忙道:“周才人抬举奴婢了。”
    “若周才人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奴婢愿意相陪。”
    周岚珍说:“那是顶顶好。”
    她示意大宫女扶着苦寒入了座,又让小宫人奉上热茶点心,便将里间的人悉数屏退了。
    留下她们两个人后,周岚珍问:“你同梁行的感情似乎不错?”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苦寒垂首道:“奴婢本是舞坊的小舞女,去年冬天受罚,伤了腿,从此不能跳舞,后来被逐出舞坊,也遭了往日旧交的厌弃。那时梁行见我可怜,时时来看望奴婢,送奴婢吃的、用的、穿的,还送奴婢药膏。”
    “起初奴婢对他有些戒心,但他冒着风险对奴婢好,还因此挨了板子受了罚……奴婢便信他是真心待奴婢的。若非如此,何必要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呢?”
    “明明奴婢已不能跳舞也回不去舞坊了,偏梁行总鼓励我,说没准有一日腿好了、又能跳舞了。”她说着语气变得又甜蜜又无奈的,“落下这样的腿疾,哪里那么容易能好?可他这份心意,奴婢很难不领情。”
    “若无梁行的帮衬,奴婢只怕活不过今日。”
    “但奴婢总归是想好好活下来的。”
    周岚珍点一点头。
    她晓得宫里有些小太监和小宫女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会结为对食。
    眼前的人纵使跛了脚,可也有两分姿色。
    一个小太监有什么好挑剔不满?
    不过听苦寒这么说,她又理解为何梁行昨日非要说“舞坊的小舞女”了。
    大概在梁行心里,这个人便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罢。
    虽然从梁行口中略听过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周岚珍依旧问:“你说你是因为受罚才伤了腿,却又是为何受罚?你既是舞坊的舞女,何以至于被下此毒手?”她语气一时变得惋惜起来,“若非你已这般,我倒很想看一看你跳的舞的。”
    这便很算是被戳到痛处了。
    一个自小练舞的小舞女,原本在舞坊,也不必总做些脏活累活,如今呢?
    不但此生无法跳舞,甚至整日在浣衣局被欺负,还被人嘲笑过是瘸子。后来有梁行愿意护着她、帮她上下打点,这日子才好过一些。可她本来不必遭这些罪的。
    “梁行总劝我,忘记那些事,往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苦寒红着眼,愤愤道,“可怎么忘?如何能忘?多少次奴婢梦中惊醒,都是因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她咬着唇说:“奴婢彼时原叫绿腰,彼时跳得一曲也是《绿腰》。但淑贵妃……却在陛下面前说奴婢跳得太差,又斥责奴婢用心不纯,连带陛下也斥责奴婢。”
    这同梁行说的那些颇有些出入。
    不过周岚珍能理解,要自己说出来是为了勾引陛下跑去跳舞的,未免羞耻。何况这勾引失败了,也不怎么光彩。她没有戳破苦寒的话,只说:“当真是可怜你了,不过陛下的确宠爱淑贵妃。”
    周岚珍幽幽说起之前在御花园里的事:“便因我簪了海棠花,陛下顾念淑贵妃,当着许多人的面说我配不上那花……可又能如何呢?为今之计只能是受着了。”
    话音刚落,却见苦寒一脸愤恨:“陛下不过是被淑贵妃蒙蔽而已!”
    “迟早有那么一日,陛下定会醒悟过来的。”
    周岚珍不轻不重的看她一眼:“你这个小舞女不想活了?”
    “这样的话也敢说?好在我是晓得你心中委屈,如若换作旁人,你这样的话,此刻你就该被掌嘴、该挨板子了。”
    苦寒离座跪伏下去,痛声道:“周才人若要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可奴婢所说,亦非抹黑之语。周才人或许不知,舞坊曾经有一位舞女,得陛下宠爱被封为宝林,便因如此,竟就遭了淑贵妃的记恨,香消玉殒。”
    周岚珍挑一挑眉:“什么意思?”
    苦寒咬唇,终是字字句句道出当初得宠后被赐住秋阑宫的孙敏的一些事。
    “大家都以为孙宝林是因被打入冷宫,不堪忍受折磨,方才自尽。”
    “可是奴婢了解孙宝林,她并不是那样的性子。”
    “她被打入冷宫后,奴婢去看过她,她根本未曾泄气,还对奴婢说,会好好的。”苦寒说着,掩面而泣,“原本,奴婢也以为是孙宝林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可是后来见淑贵妃对待奴婢之态度,渐渐醒悟,说不得那件事……”
    这话没有说尽。
    可是,周岚珍听得很明白,言下之意,孙敏之死或许与淑贵妃有关。
    “你说出这样的话,可有证据?”
    周岚珍厉声道,“若无证据,一旦传出去,你这小命也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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