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坡脚的小舞女说到对方无端落水、说到听雨楼闹鬼,愁容满面:“此事,我越想越难以心安,为何这样巧呢?只我半个字不敢同旁人说,更不敢在陛下的面前提起这些,否则污蔑淑贵妃的帽子扣下来……”
周岚珍这些话,蒋露着实听得心惊肉跳。
后宫阴私之事向来不会少,然到得这样的地步,多少嚣张妄为。
她从前和宋棠有瓜葛,却不曾想过,她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仔细想一想,又觉不是不可能。
如今后宫淑贵妃一人独宠的局面,难道不诡异吗?
旁的妃嫔,或许并非不能争宠是不敢争宠,一旦动心思,便要遭宋棠毒手!
“周才人莫怕。”
蒋露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道,“陛下英明神武,不会随便被蒙蔽的。”
“且那些话不知真假,没得自己吓唬自己。”
“这几日,你自己多加小心,日常吃食、起居都注意些。”
周岚珍听着蒋露这番安慰,心里很发毛。
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偏叫蒋露这么一说,其实是比之前更危险?
可,要取她性命,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何必大费周章,偏生找个小宫女来扮成女鬼吓唬她呢?
但没准自己今天的举动激怒那个人,以致对方生出其他的心思?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省得的。”
周岚珍压一压嘴角,纠结之中应下蒋露的话。
片刻之后,蒋露离开听雨楼。
她回到怡景宫后,没有回清竹阁,而是去蓬莱殿见窦兰月。
和周岚珍之间的对话、从周岚珍那里听来的事情,蒋露自都说与窦兰月听。这一次听雨楼的事情,倘若能够抓到宋棠的把柄,让宋棠吃瘪,她也是高兴的。
窦兰月也已得知听雨楼闹鬼之事,以及陛下将事情交给了宋棠去办。
蒋露说的这些,尚是初初听闻。
不过,窦兰月对听雨楼的事情不甚在意。
这个地方闹鬼来得蹊跷,说故意吓唬周岚珍,可也实在不像宋棠的做派。
那小舞女的指控全无证据。
不论是否为真,以宋棠如今的地位都没有惊慌害怕的必要。
何况想要拿捏那么一个小舞女,再容易不过。
窦兰月不觉得宋棠需要这么做。
但,当初孙敏之死或与宋棠有关这一说法,窦兰月有些感兴趣。到得今天,所与人,包括陛下,都以为孙敏是自尽而亡,若真相并非如此?虽不能靠着没有证据的事将宋棠这位宠妃扳倒,但起码有个把柄落到他们手里。
窦兰月留蒋露喝得两盏茶,示意她不必胡思乱想便让她回去了。
之后,窦兰月依然安静坐在罗汉床上,陷入沉思。
事到如今,眼见陛下连新入宫的妃嫔都冷落到底,独独宠爱宋棠一个人,她心里其实无法继续假装无动于衷。
去年她曾告诉自己宋棠会有失宠的一日。
可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陛下即便宠爱过旁的妃嫔,那些人,又是什么下场?到头来,宋棠的宠爱却从未被分走过半分,乃至一日胜过一日。
徐贵仪,后来再未被陛下翻过牌子。
孙宝林在冷宫里自尽而亡。
婉顺仪所受宠爱,比之这两位是都更多一些,比起淑贵妃,仍差得太远。
在这期间,孟绮文也因设计谋害淑贵妃而被赐死。
窦兰月想着过去种种,眉心微动。她如今全凭家世背景撑着一口气、维持着贤妃地位,偶尔也担心,哪一日如孟绮文一般便遭了皇帝的厌弃,落得个悲凉下场。
淑贵妃这一局,到底该怎么破?
想是单单凭借她一个人如何都做不到,得有人一起想办法才行。
窦兰月起身走到窗前。
看着窗外一片春光烂漫的好风景,她盘算着,这宫里,什么人会愿意同她站在一处,一起去想那个办法。
·
听雨楼那些事虽然传到沈清漪的耳中,但她没有多少兴趣。
或者该说,她对后宫这些事,都没多少兴趣。
会掺和进去、会在意谁受宠皆是因为对裴昭那一份感情,皆是因为在意和裴昭之间的感情。现下这份感情不复存在,她做得再多,又有何用?无非徒增裴昭对她的厌恶,不如躲在琉璃殿,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能够得两分清闲。
是以,窦兰月以探望之名来琉璃殿时,沈清漪不怎么欢迎。
只她与这个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便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一份友好与和平,同窦兰月坐在小花园里喝茶。
沈清漪听着窦兰月聊起的闲篇,态度始终淡淡的。
窦兰月看出她心思,犹豫之下仍试探着对沈清漪提起孙敏之死。
“听雨楼闹鬼,却叫我想起当初秋阑宫的种种。先是孙宝林被打入冷宫、在冷宫自尽,后邓氏被打入冷宫赐死,再后来,孟氏也被打入冷宫赐死,不怪会有人想出在听雨楼装神弄鬼的法子。”
窦兰月说:“只是这些事情,陛下下令封口,应是无人敢随意提起的。”
“不知那人究竟想做什么,竟弄出这些事。”
沈清漪静静喝一口茶,语声淡淡说:“陛下既让淑贵妃负责查清楚这件事,这些自有淑贵妃操心,贤妃娘娘也不必这般忧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