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清看一眼,指着庭院是中式古典建筑的设计图说;“这张吧。”
两幢公寓,室内最新型的设计,有抽水马桶和淋浴。
图纸的细节,还有待商榷,中午了,顾聿清吩咐酒店侍者送来午餐。
大家吃饭时,宋凤宁想喝汤,当着所有人的面,顾聿清拿一只小碗盛了一碗热汤,放在宋凤宁跟前,叮嘱一句,“汤热,小心烫着。”
法国人笑着说:“顾先生很绅士,宋小姐是顾先生的女朋友。”
顾聿清微笑,没否认。
法国人之前对宋凤宁大献殷勤,收敛不少。
姓楚的男人在大学里当教授,有个问题在心里盘桓良久,忍不住对宋凤宁说;“冒昧地问一句,宋兆申是宋小姐的什么人。”
“他是我大哥,教授认识?”
楚教授道:“认识,你大哥在建筑学方面很有天赋,他大学毕业为何没有出国留学,他说过理想是出国深造学建筑,可惜我得知他在码头上做苦力。”
宋凤宁很意外,她大哥人是糊涂,大学毕业后顶多找份差事,或者当家庭教师挣点钱,宋兆申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在码头上做苦力,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顾聿清送她回家的路上问:“你大哥为何去工地干活?”
宋家虽然破产了,可宋太太有钱,宋凤宁的大哥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为了一个女人?”宋凤宁也不隐瞒。
顾聿清问:“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个贪图富贵的女人。”
“孙宜秋,我猜得对吗?”
“对,就是孙宜秋。”
曾经还想勾引顾先生。
“你大哥要是想出国留学,我可以帮他安排,他如果去英国,几所名校我有关系熟人。”
“我大哥那个人也就那么点出息,我替我大哥谢谢先生。”
拐个弯,就到公寓了,这时一辆轿车停在公寓门前,轿车里下来一位男士,绅士地拉开车门,关碧华从车里下来,两人站在车下道别,状似很亲密。
顾聿清的汽车停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熄了灯,宋凤宁没有着急下车,看那个男士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戴考究。
顾聿清盯着中年男人,突然说;“我认识这个人,此人叫吴俊生,他是海关总署副税务司,权利很大。”
顾聿清同他熟悉,顾家海上贸易,经常同他打交道。
宋凤宁问;“听说海关总署高级官员都是外国人。”
车里没开灯,黑暗中顾聿清面色颇冷,清澈的嗓音低沉,凉飕飕,“海关外勤察验、巡缉人员中,没有一位华籍职员,在内勤税务人员中,华籍职员的最高职位是供事,大部分华籍人都是充当杂役,吴俊生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英国人,他有一半中国血统,他这个人倒是很正直。”
“我娘是怎么跟他认识的?我娘平常极少出门,最近跟西洋画师学西洋油画,出门频繁了。”
宋凤宁困惑不解,母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竟然跟一个英国籍的男人交往,瞒着家里人。
“这位吴副税务司喜欢画。”
吴俊生同马修夫人是老朋友,顾聿清接管顾家生意后,挑了几幅画送给他。
原来如此,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宋凤宁务实,问:“这个吴俊生有家室吗?”
“听说他的妻子死了几年了,一直没有续弦。”
吴俊生望着关碧华走进公寓,在楼下又站了一会,才上车,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母亲同这个吴俊生的关系非同一般。
宋凤宁心里有点酸。
宋凤宁想了一个晚上,宋兆申在码头上出苦力的事还是告诉了母亲,如果不说,母亲以后知道了,又要埋怨她。
大太太关碧华听了,又是心疼又是痛心,迟雪兰母女拆散了她们这个家,还毁了她的儿子。
当下道;“宁宁,你陪我去找你大哥。”
她们住的地方离码头远,宋凤宁只好同母亲乘坐电车去码头,前排有空座位,母女俩坐下。
上下车的乘客经过,不免对母女俩多看两眼,母女俩极美。
关碧华不像时下的太太们烫时髦的卷发,梳发髻,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墨绿金丝绒旗袍,旗袍是手艺好的老裁缝做的,身材纤秾合度,气质优雅婉约。
女儿的风格截然不同,穿着漂亮的洋装,光洁如玉的小脸,灵活的大眼睛,两位女士美丽动人。
电车经过站点陆续上下人,宋凤宁心想,等别墅卖出去,先买一部汽车,出行方便。
母女俩到了码头,打听宋兆申在哪里干活,有个人苦力知道,指着她们,一艘货船靠岸,码头上的苦力们从船上往岸上搬运货物。
宋凤宁眼尖,在众多苦力中看见大哥,大哥身板单薄,文弱书生,背上扛着麻袋脚步吃力。
把自己糟践成这样,前世了解了孙宜秋的为人后,不知道他可曾后悔过。
宋凤宁挎着母亲的手臂,明显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僵硬。
喊了声,“大哥。”
宋兆申停下脚步,看见母亲和妹妹,吃了一惊,放下麻袋。
关碧华素来沉稳,走向儿子脚步急促,“娘,小妹,你们怎么来了?”
关碧华没理会儿子的问话,到近前质问道;“兆申,家里供你读大学,就是为了让你在码头上当苦力的?你曾经是有志青年,有理想抱负,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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