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住同福里已经五六天了, 每天心惊胆战, 进了屋, 把菜筐放在桌上,傍晚闷热, 天阴好像要下雨。
推开窗户,随即又把窗户关上了。
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未知的恐惧, 阿莲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 她真想逃走。
窗外天渐渐黑了, 雨一直没有下, 闷热没有一丝风,没有星星,天黑得没有路灯的地方对面看不见人。
弄堂里喧嚣声没了, 闷热睡不着觉,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
一个人影出现, 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当这个人影进了亭子间,来到床前, 手举起来,突然,电灯亮了,举着的刀被打落,手铐拷在她手腕。
屋里突然冒出一群警察,许妈看见阿莲站在警探罗平的身后,看床上被褥空的,没有人。
“顾公馆大少奶奶的女佣,许妈,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英俊的警探说道。
“我们等你好几天了,你终于来了,没让我们白等。”
抓了现行,许妈无可辩驳,挺着胸脯,冷笑,“罗探长,你布好圈套引我上钩,是我太蠢了。”
“你不出现我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罗平布下的这个局,没有太大把握凶手会来。
挥挥手,“带回警察局。”
一大早,张嫂煮了粥,装进保温桶里,小娥提着,宋凤宁同大太太要去医院,昨晚是宋知芳和二太太留在医院。
刚没出门,楼下门房老伯扯着嗓子喊:“宋二小姐,有你的电话。”
谁这么早打电话,宋凤宁跑下楼,电话是罗平打来的,罗平电话里说;“许妈在警察局,昨晚她出现在女佣阿莲的住处,要杀人灭口,我们把她带回警察局,她承认了严先生是她杀的,女佣小玉也是她杀的,不承认是顾家大少奶奶是背后主使。”
宋凤宁问;“许妈出事了,顾家知道了吧?”
罗平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我正要去顾家。”
大太太和小娥已经下楼了,宋凤宁说:“我现在去医院,有消息告诉我。”
放下电话。
阿昌看见宋太太母女俩出来,拉开车门,小娥扶着关碧华先上车,宋凤宁问阿昌,“吃早饭了吗?”
“吃了,宋小姐。”
宋小姐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阿昌对宋小姐很有好感。
母女俩坐车去医院的路上,关碧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你大哥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寻思总在医院住着不方便,等过几天把你大哥接回家,腾出一间屋子,我和你姨娘住一间。”
现在家里都是女人,大哥搬过来,住房局促,宋凤宁说;“我听说隔壁的李太太一家买了新公寓,要搬走,不如把李太太家住的房子也租下来。”
“这倒是个主意,一会回家,把租金交了,别让人先租去了。”大太太说。
“娘,我已经跟门房大伯说了,我们要租的话,先紧着我们租。”
法租界的别墅,顾先生说年底完工,年前家人就可以搬进新房子了。
关碧华突然发现,小女儿长大了。
病房的门一开,宋兆申坐在病床上,朝门口看去,是母亲和小妹,神情有几分失落。
二太太接过保温桶,放在桌上,说;“太太昨天回去的晚,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大太太说;“玉珍你和知芳回去吧,张嫂给你们留了早饭,阿昌的汽车在楼下等着。”
宋知芳洗了一个碗,盛了一碗粥给宋兆申,“大哥,我尝了,冷热正好”。
小娥说;“大小姐我来。”
二太太和宋知芳走了。
宋兆申吃了半碗粥,便不吃了,宋凤宁看出大哥的心事。
宋兆申住院期间,都是两个妹妹和母亲姨娘照顾,父亲宋鸿年来过两次,迟雪兰和孙宜秋当天走后,再也没来过。
大哥还抱着希望,没看清楚孙宜秋的嘴脸。
宋凤宁接过大哥的碗,闲话说:“娘说了,过两天接大哥回家。”
大太太把儿子换洗的衣裳从布袋子里拿出来,“住医院不自在,还是家里随便。”
宋兆申面带愧色,“我没有养活娘和妹妹,现在反倒拖累你们,你们住的公寓不宽敞,我出院还是另外找个地方住。”
“我们是你什么人,是你娘和亲妹妹,我和你妹妹合计好了,你不和我们住一起,在我们住的公寓租一间公寓,照顾起来也方便。”
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儿子现在残了,大太太宁愿养儿子一辈子。
“娘,小妹,我现在成了废人,成了你们的负担和累赘。”
宋兆申受此打击,意志消沉。
关碧华心痛,“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不过腿有点伤,你不是废人。”
一点挫折,便自暴自弃,宋凤宁忍不住说;“大哥,你认为自己是废人你就是废人,你不认为自己是废人你就不是废人。”
关碧华责怪道;“兆申,你都不如你妹妹通透。”
宋兆申换上干净的衣裳,小娥把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进布袋子,拿回去洗。
把保温桶带回家,中午送饭过来。
这时有人敲门,宋凤宁以为是护士,走过去开门一看,罗平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
宋凤宁接过水果篮,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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