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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御史上了折子,要求立薛晏清为太子。而宫中人一看这势头,对待薛晏清也比往日更为尊隆。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视储位为囊中物的薛元清怒火冲心。他央求了当时是陈夫人的陈贵妃,势必要狠狠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个大教训。
    陈夫人本就因许夫人的丧礼规格心中有气,听宝贝儿子哭诉一番,心下一横,干脆令宫中暗手任薛元清驱使。
    那时正值京城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滴水成冰的时节里,许夫人生前住过的长信宫中缟素遍布,一片愁云。
    然而,不知从哪一天起,长信宫突然变成了冷宫。内侍从膳房打来的素斋是冷的、寝宫里盖的被子结了冰、小灵堂给夫人烧的黄纸被馊泔水沤过。
    母妃走后,薛晏清一夜间成熟了不知几许。这些是谁做的,他心如明镜。
    那时他不过十岁,骤然丧母时本就瘦了一圈。恶劣的衣食更是雪上加霜。成了压垮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人下绊子的第四天,他半夜突发高烧不退。内侍守夜发现殿下小脸通红,本想喊太医,却被他按住。
    匆匆赶来的内侍宫女跪了一地,都劝他保重身体为上。
    他烧得几乎快糊涂过去,一双眼中血丝密布。却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命令道宫人不准声张。
    许夫人留下的大宫女白姑姑哭哑了嗓子:“小殿下,娘娘一走您就这样,她走得可如何安心呀!”
    “现在……不能看病。”薛晏清强硬地打断了白姑姑的话。现在看病,若是病好了,这事便无从查证,更可能落入薛元清早就挖好的圈套。
    ——为母守孝期间突发生病,岂不是孝心不诚、又或者存心装病?
    到那时他因此被皇父厌弃,才是真正的让母妃走得不安心。
    嗓子烧得连话都囫囵,他命宫人收拾干净的雪水,用毛巾裹在颅顶给自己降温。
    他等了整整三天。
    那些待他如太子般客气的宫妃、内侍听闻他遭了苦头,却无人敢在熙和帝面前提起哪怕一句。
    他们甚至有心遮掩,把长信宫派出的人手牢牢拖住,没让只言片语传入皇帝耳朵。
    ——比起疑似嫡子却无母的二皇子,他们更得罪不起的是如日中天的陈娘娘。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熙和帝突然思及旧人,心绪难抑。夜访灵堂,才看到本该守孝的次子晏清昏在床上,发着高烧,瘦得没了人形。
    他当即勃然大怒,惩处了长信宫宫人后,又派人去彻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端倪。薛元清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办事时马脚漏得如同筛子一样多。派出的人很快顺藤摸瓜到他身上。
    无人知道熙和帝拿到这一结果时是何反应。
    翌日,太和殿传出圣谕:命皇长子在佛堂中为庶母许夫人守孝一年,非死不得出。
    这事并不是秘密,虞莞打听到后,只觉得百味杂陈。她暗自诫告自己:日后无论如何,都当让夫君离二弟远些。
    ——
    虞莞回忆的功夫,两路人就打上了照面。兄弟俩互相一点头,揭过寒暄环节。
    薛晏清对谁都寡言少语也就罢了。而薛元清与柳舒圆本在低声争论,见到人来,皆匆匆收拾神色,状似亲睦地牵起了手。
    两队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走着,气氛沉凝。
    虞莞若有所思。她得找时间问问,薛晏清对这个兄长是怎么想的。
    太后早早就坐在康宁宫的主位等着,笑眯眯地搓着手看着孙子俩携新媳妇前来。
    如此情绪毕露,不像端庄尊贵的一朝太后,反倒像个稚龄顽童。
    “快坐快坐,哀家恨不得一夜没睡,早就坐在这等你们了。”
    嬷嬷们引两对新婚夫妻入了座。
    昨日太后惊悸昏迷,按理说阖宫妃子应当来请安,然而她早早派人向除了陈贵妃外的六宫妃嫔递了消息。
    大致是说,今早就不必来献孝心了,免得她到时候只顾着看孙媳妇,冷落了诸位。
    宫中能活得如此惬意自在、无拘无束的,倒也只有太后一人。不止因为她地位尊荣,还是因为她舒朗宽阔、万事不萦的脾性。
    虞莞看着太后望向她们时发亮般的双眼,微微勾起唇角。
    虞莞与薛晏清入座不过片刻,就听见皇帝朗笑着从殿门前进来:“朕也来给母后请安了。”
    竟然比陈贵妃来得还早上几分,几乎与皇子们是前后脚到,足征皇帝对太后的尊重。
    太后笑得抿起嘴角,却故作嘴硬:“哀家看你是借着来请安的名头,来看你两个儿子和新媳妇罢了。”
    “母后怎能如此揣测我?”熙和帝笑道,突然点了薛元清的名字:“元清,你来说说,是也不是?”
    薛元清正忧心母妃迟到一事,心中着急冒火。他昨晚又一夜不得好眠,精神欠佳,乍然被熙和帝点到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怔怔无言。
    皇父方才说了什么?
    熙和帝点他名字,是知道他善谈,想活跃气氛。看到薛元清愣愣出神的样子,兴味便有些索然:“罢了。”
    柳舒圆脸上闪过一丝嘲弄,随即攒起笑容朝上面两位说道:“皇父的孝行举世皆知,我们做小辈的更要向您学习,方可更好侍奉您与太后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几乎人人都奉承到了,还摆好了自己新媳妇入门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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