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苦心布置,却被陈氏的阴谋全盘打断,熙和帝心中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也好,就让他们在秋狩上初露峥嵘罢!
熙和帝举了举手中的彩头——一把雕工精美的牛角弓,在阳光之下泛着黑色漆光。
一时,场中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手上。尤其是几个小的,眼中冒出幽幽神彩简直要把那弓吞了一样。
薛晏清早过了爱与人争锋的年龄,他的目光扫过周遭,最终落在了薛元清身上。
这位名义上的兄长此时脸上泛起扭曲的得色,看向的却不是那把万人瞩目的牛角弓,而是虚空中不确切的某一点。
果然。
这次秋猎众皇子只可带一人随行。茫茫野外,正是刺客绝好的下手机会。
熙和帝又勉励了几句,就把皇子们送入了猎场。
西山猎场是数座连绵的山围接而成。恰逢初秋,山中草木有的蓊郁依旧,有的却已枯黄了,凋零的树枝间野物的影子若隐若现。
薛晏清眯眼,搭弓,松手。
“咻”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去,一只灰色野兔应声倒地。
他驱马前去,野兔子中了箭,正一抖一抖地。
过了片刻,就没了气息。
他拍了拍它身上的草屑,放进了挂在马上的猎篓里。这是进了猎场后的第一座山,时常有人迹,体型大的猎物并不多见。
薛晏清策马,很快翻过了第二座山头。或许是运气不佳,一路上他只猎了些野雉与野兔,连狐狸都少见,遑论鹿与狼。
身无负重,轻装疾行。
很快到了第三座山上,此时离西山行宫,跑马也需半个时辰,遑论人声。
忽然,薛晏清身下的骏马抖了抖身子,打了个不安的响鼻。
他拉了下缰绳,一人一马顺势停下。
没了马蹄声的干扰,凝神细听,薛晏清果真听出些不对劲来。
渐褪的蝉鸣与风声之中,若隐若现的不是刀戈铿鸣,而是——
薛晏清抬起长弓。
远方一里处,隐隐有一个灰点子,带着凶狠的呜咽声疾行而来。
竟是一匹成年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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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薛晏清独自去了西山,虞莞神思不定感更甚,心口一突一突地跳。
像是某种预知的警兆。
她本想叫来白芍与白茱与之商量一番。转念一想,仅凭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要拦住薛晏清不去秋狩,显然太天方夜谭。
这事真成了,外人该怎么看他。
虞莞揉了揉眉心,挥退了房中的人侍奉。
……或许是单纯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呢?
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半个身子卧在贵妃榻上,四下无人,她沉眠得极快,很快就要没入黑甜梦乡。
一个声音忽地传来:“皇次子妃殿下——”
那是一个女子声音,虞莞在半梦中听得恍惚,以为是梦境中语。
直到那个声音再次传来:“皇次子妃殿下,秋和有事禀报!”
虞莞这才被惊醒。
她睁开眼,行宫寝殿中的一切都是她睡前的模样,除了榻前直直跪了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女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紧着声音问道。
白芍她们都去了哪儿呢?怎么让一个不知名的女子闯进寝殿?
不过,很快虞莞就没工夫计较这件事了。
因为,她听那女子说:“大殿下和皇子妃意图行刺二殿下,就在这西山猎场。”
“你说什么?”
第46章 一箭
最初的震惊过后, 虞莞很快镇定下来。
眼前的女子柔弱惊慌,颤抖不止,如同一直受惊的小雀。虞莞确信即使屋中只有自己一人, 也能把人拿下。
“我如何能信你?”她问道。
没记错的话,这是广阳宫中柳舒圆的贴身婢女,名字仿佛是叫秋和。
虞莞不相信这人会好心到为给素不相识的人报信而背叛主子,而况……
“为何你来我寝殿要趁无人之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板起脸孔质问道。
秋和被她话中严厉一吓,更加抖如筛糠。
“皇子妃殿下……”
她说完这句称呼就没了下文, 仿佛已耗尽全身的力气。
见秋和如此情状, 虞莞的警惕心更消弭了三分:“有什么事, 你慢慢说。”
秋和兀自抖了一会儿,情绪稍稍稳定。她抹了把脸道:“奴婢方才是见没有人才敢进来的。奴婢, 奴婢怕被小姐看到……”
宫中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太多了。
若是小姐的耳目亲眼看见了她背叛,她不知还能见到行宫明日的太阳。
一想到这里,秋和就伤心起来。可她已经被大殿下看入眼中, 被迫背叛小姐只是迟早的问题。
她还不想死。更不想夹在那两夫妻中, 行尸走肉地活。
秋和眼中淌起热泪, 她用手背用力拂去:“奴婢曾经听小姐与夫人两个人商量着, 说要在秋狩之中杀死二殿下……”
她把那一天, 何夫人进宫谒见之时自己的见闻和盘托出。
母女俩商量此事时藏得极深,她是阖宫唯一一个知晓此事之人。即使没有听全,偶然露出的一鳞半爪的几个字也足够拼凑出一个惊天的阴谋。
虞莞眼尖, 瞧见秋和抬起的手背上有几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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