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也只在调整好一个教具,唤她“沈姑娘过目”,亦或是他不大清楚她想要调整成什么模样的时候,才会唤她,她也才上前去看。其余大多时间,两人都在一处,只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安静,和谐,也互不打扰……
他偶尔会抬眸打量她,见她捧着教具细致观察,他唇畔轻轻一笑,终于明白,为何翁允会亲自给她写举荐信,就是他,应当也会……
而沈悦多专注,并不觉察。
许是余光能瞥到屋中还有一人,又不时会说上一两句话的缘故,不知不觉间,时辰过去得很快……
陶东洲中途来看过一次。
他本是见夜色深了,馒头还未来他跟前回话,他是安排馒头接送沈姑娘的,馒头也一直稳妥,不应当到现在还没消息。明日王爷出征,他也是今日府中之事目不暇接,到眼下才想起沈姑娘的事情来,遂遣人去问馒头一声,沈姑娘可有平安送回去?
结果馒头说沈姑娘还未出府。
陶东洲这才亲自来了偏苑一趟。
他知晓沈悦细致负责,幼儿园筹备的事,沈悦花费了极多心思,但是时间太赶,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这几日,一直在连轴转,他是来催促沈悦回家。
眼下时辰太晚。
但到苑中的时候,却远远见沈悦同卓远一处。
两人离得近,卓远正在问这一处要怎么调整。沈悦微微俯身,细致同他解释,“这是要孩子探索的部分,需要保留,只是多出来的这一块,容易夹伤孩子的手,需要再磨掉一部分,这么就好。”
沈悦伸手在指尖比量。
卓远笑着应好……
看模样,已经默契熟稔。
陶东洲怔了怔,脚下顿时驻足。
他是未想到王爷同沈姑娘在一处,而且,应是王爷在给沈姑娘打下手,调整教具,在听沈姑娘的意思。
陶东洲心中正拿捏着当不当上前……
但正好卓远的目光迎来,应是看到了他,陶东洲远远拱手执礼。
卓远见了他来苑中,才转眸看了看一侧的水漏,亥时三刻都过了……
这么快?
他心中似是莫名不舍,却又淡淡垂了垂眼眸,轻声唤道,“沈悦。”
***
沈悦回梁宅的时候,都将近子时。
今日又连轴转了一整日,晚上也没怎么顾及着吃饭,等回家中的时候,沈悦才觉有些饿。
这几日都在家中和王府往返,旁的地方都未去过,早前厨房剩的东西不多,只够再煮一碗阳春面果腹。
习惯了同舅舅、舅母在一处,家中似是从未缺过嘴。
眼下,涵生同舅舅舅母一家都不在,家中四处都是空荡荡的,冷清了一些。
沈悦微微怔了怔,似是连醋都没有了,明日要抽空去趟市集,晚些,再一并看看家中还缺些什么,一道置办了。
灶台上做着水,沈悦的目光在水面上短暂停留。
沈悦舅舅舅母应当明后两日就到单城了,那再过几日,就会有平安家信到京中了……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思绪也由着平安信的缘故,想起今日卓远过问幼儿园筹备时,也连带说了一声,他出征在外,中间还夹了一个年关,免不了惦记府中的孩子,让她抽空修书给他,他想知晓府中孩子的近况……
书信走得军鸽,比寻常车马都要快。
若是每日一封,他即便在途中,也能每日收到。
其实这几日在平远王府的所见所闻,沈悦心底澄澈,卓远将王府中的这帮孩子看得比旁的都重。
小五任性淘气,实则绞尽脑汁都想引起卓远注意;小七时常生病,不似小五活波,不爱说话,但却能听卓远的话乖乖喝药;桃桃娇柔可爱,虽然爱哭,但做的玉米手工都要唤作卓远的名字……
小孩子是最‘诚实’的。
谁在他们身上花的时日和心血多,他们就会同谁亲厚……
他们其实同卓远‘亲厚’,只是每个人的表现‘亲厚’的方式,和想引起他注意的方式,都有不同。譬如小五,其实就是典型想博得卓远的关注,却喜欢同他对着干的一类;桃桃是委屈撒娇,用哭来引起注意的一类;而小七,其实是里面最懂事,也最会察言观色,想用听话来引起注意的一类……
三个孩子性子都截然不同,但卓远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也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呵护府中每一个……
就似今晚,明日要出征,却还在偏苑中同她一道调整教具,是因为心中惦记,也舍不得府中的几个孩子。
沈悦又想起今日在府中,听到军中之人私下议论,这趟剿匪看似轻松,实则是烫手山芋。
剿得都是旱灾赈济不力,被逼上山头求生的灾民,即便卓远沉稳有魄力,在战场上不会犹豫,但面对这样一群人,却未必果断……
思绪间,锅中的水沸腾,沈悦倒了小把面,筷子轻轻推了推。
这趟剿匪,远比征战难。三月,卓远未必能回来,年关时候,她本是想去单城的,但府中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
沈悦喉间轻轻咽了咽。
***
翌日,馒头照旧来梁宅门口接沈悦。
等去偏苑的时候,葱青,少艾几人都已经到了。
昨晚她将做好的教具都大致看过,尚有问题的地方,沈悦嘱咐其中几人先修改。而另外几人,则是开始继续做新的教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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