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还想卓远怕是忌讳这些事情,结果今日就应景得淋了这么大一场雨,一直淋回驿馆。
确实有些晦气了。
沈悦心中唏嘘。
小五刚跑完热水澡,平妈妈逼着去被窝里捂一会儿,她在,小五就人来疯,她借口有事离开,小五反倒安静听平妈妈的话了。沈悦阖上外隔间的门,撑着伞从长廊折回。
路过一侧的暖阁时,正好听到卓新的喷嚏声。
沈悦想起刚才小五置气的模样,卓远其实关心卓新不必小五少,所以宁肯自己淋雨,也一件一件的衣裳脱给他们兄弟两个,卓新应是刚开始不听卓远的,有些着凉了,喷嚏声吼就是轻咳声。
清官难断家务事,沈悦心中叹了叹,撑伞往苑中回。
此时的雨滴已经比方才小了许多,清清浅浅打在雨伞上,又溅到地面上,不似先前那般弹出漩涡,应是隔不久就要雨过天晴了……
沈悦正好行至苑门口,见另一个驿馆小吏迎上前来,“沈姑娘!”
应是方才一直在等她。
“有事吗?”冒这么大雨,在苑外等着,还不知等了多久,沈悦歉意。
小吏拱手道,“沈姑娘,翁大人和穆夫人准备带几位公子小姐离开驿馆入京了,正好雨慢慢停下来了,车马正在大门准备,怕是马上要动身了。穆夫人让小的来寻沈姑娘,说在离开前,府中几个公子小姐想同沈姑娘道个别。”
沈悦也才想起昨日穆夫人说起过今晨会离开驿馆,应当是早前的一场大雨耽搁了。
沈悦落脚的苑子离驿馆大门不远。
驿馆小吏领着沈悦到大门的时候,穆夫人正招呼着几个孩子准备上马车了。
“翁大人。”沈悦上前,朝翁允福了福身。
“阿悦,许久不见。”翁允温和出声。
昨日穆夫人就见过沈悦,也同沈悦说了许久的话,翁允同卓远一处,眼下,才有时间同沈悦寒暄。许久不见,再见翁允仍旧亲厚,言辞间,几个孩子见到沈悦也围了上来,“阿悦,我们要入京了!”
“你要早些回京中来!”
“阿悦!说好一起放风筝的,别忘了!”
沈悦依次轻“嗯”一声,又依次童童、小可、或或相拥作别,“一路顺风!京中见!”
“好好照顾自己,京中见。”穆夫人也同她道别。
沈悦莞尔。
出了大门,翁允亲自给夫人撑伞,车夫置了脚蹬,翁允扶了穆夫人上马车。马车驶出去很远,沈悦还对着马车挥手,也见童童、小可和或或在窗边同她挥手,直至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
穆夫人轻声道,“好了。”
童童才放下帘栊,同小可,或或三人一道玩去了。
穆夫人叹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平远王,听说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了平远王一人,是国之栋梁,还以为平远王会是个身高九尺,魁梧威猛的人……”
翁允应道,“如今朝中污秽太多,平远王府少见没有同流合污。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卓家上下,气节忠义皆有。虽说是父辈兄长血洒疆场,才换来了今日平远王府在朝中的地位。但这样的地位,来得快也取得快,如今朝中还人人尊崇平远王府,真正忌惮的人,不是平远王府死去的父辈,而是平远王。平远王虽是弱冠之年,但不可小觑,朝中之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穆夫人疑惑,“早前没听说大人同平远王交好?”
翁允笑道,“君子之交,他与我都需避嫌。平远王聪明得很,同六殿下有关的人和事,他一分都不会留人把柄。他在京中可以不吱声,但一旦吱声,开工就没有回头箭,还不到时候……”
穆夫人似懂非懂,却见翁允垂眸,便没有再多问。
***
耳房中,卓远宽衣入了浴桶。
温热水汽沾染上肌肤,暖意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驱散了先前身上的寒意。
他久在军中,背上多的是刀伤箭伤,也多得是在沙场上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如今的平远王府,不比早前父兄在的时候,如今阖府上下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他亦要与他们遮风挡雨。
他淋些雨无妨,但卓新和小五不比他。
只是他讨厌下雨,尤其暴雨。
一闭眼,又是早前沙场上血流成河,将整个战场都冲刷成血色,五哥拎刀立在他身前,朝他吼道,“走!卓家总要留一个!家中还有多少孩子要照顾!”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但仍旧历历在目,经久不忘。
二哥也好,五哥也好,都是为了保全他。
他亦想保全卓新和小五……
竭尽所能,保全家中所有人。
卓远仰首靠在浴桶上,目光空望着空中……
他昨晚原本已经不想去看日出了,也想着要怎么推脱,但卓新却忽然应声,他去。
卓远愣住,早前想好的推脱之辞都咽在喉间,没有再提。
小五非要骑马去,便没有坐马车,他骑马载着小五,卓新自己骑马,往江边去。江边有些远,小五先是叽叽喳喳,后来就在他怀中睡着,但睡着还是揽着他,让他想起他小时候,也是这么靠着二哥……
等到江边,小五醒了,卓新怕他冷,就把小五抱在怀中,扯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小五和自己一起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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