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却迫不及待跳出来。
与其说是耀武扬威,倒不如说是提醒。
更加古怪的是——
如果罗的话都是真的,妖皇被胁迫发下这么毒的毒誓,怎么不自救?
虽说七殿下那时去其他地方处理公事不在身边,但二人是道侣,怎么可能没有联系方式?
有难题为何不求助?
眼前这人还曾化名“银椤”,被妖皇捡了回去当成心腹。依照妖皇的脾气,被人背叛又被要挟,即便当时忍下来没有报复,事后也会找回场子,让敌人加倍偿还,结果,她什么都没做。
裴叶作为妖皇转世的转世,别说被威胁发誓,甚至连“银椤”相关的记忆都没有。
疑点重重,不合常理,让她不得不在意。
“按照正常逻辑,不该指望我早点去死?”
裴叶刚说完,罗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好似生吞了几只粪坑飞出的苍蝇,面部肌肉抽了抽。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
裴叶挑眉,她执扇三两下劈出一块石墩来,坐下准备听故事。
“哦,根据我的经验,你是没法长话短说了。来来来,那就慢慢讲,我时间有的是。”
罗:“……”
虽说转世了又转世,但眼前这人比之妖皇是更加无耻且厚颜了。
他看着裴叶,目光深沉,似要通过她看到什么人:“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有幼年记忆吗?”
“哪个幼年?”
“执夷殿下的。”
裴叶道:“哦,不太记得,不过之前脑中会出现一些……熊猫幼崽被试药虐待的画面。”
罗:“那就是了,你那时已经濒死,魂魄因此缺损三分之一,不过有个人帮你补全。”
“这人是谁?”
罗道:“我的妹妹。”
裴叶脑中闪过谈苏说的那些上古事迹,试着问:“那位死守人族领地结界的散修?”
“嗯,看样子你家那位没少扒拉上古黄历,居然连这个都查得到。”罗唇角噙着嘲笑,“我跟我妹妹都是人族散修,自小相依为命,流浪乞讨,一次偶然机会踏入仙途。我只想过安稳生活,穿暖吃饱即可,只要我俩过得好就行,但她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踏上仙途便有了与天争命的机会,她不仅想替自己争,也想帮其他凡人争。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不能丢下她不管。往后百余年,一直奔波各处,斩妖除魔、仗剑天下。只要有人来求救,她就没拒绝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很快碰到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族散修。
皆是热血未干的年轻人,很快就一拍即合,异想天开弄什么人族结界,结果还真成功了。
为守护结界,他们分好各自镇守的位置,开宗立派。
女修镇守的地方常年风雪弥漫,环境恶劣,堪称苦寒之地。
罗有什么办法呢?
自然是继续陪着她去做。
裴叶问:“宗门名字——九归一宗?”
罗点头道:“是。”
当时取这个名字是希望那九个惊才绝艳的修士能始终团结如一,坚守初心。
下场却是初心不复,着实嘲讽。
裴叶又问:“如此说来——妖皇转世、我的前世,入的那个门派是你后来弄的?”
罗又一次点头,讥诮道:“你就当我怀念往昔。”
真正的九归一宗,上到宗主长老,下至客卿弟子,全部埋葬在那一战了。
只剩下他一个,堕入非道,以非人非妖非魔的姿态苟延残喘至今。
“我一直在想,我们兄妹做错了什么?我的心性天赋皆不如她,身死道消也是正常,斩妖除魔也是因为妹妹想做,目的的确不纯粹,但她不一样。她那样赤诚,为何会有这样下场?”
“大概是命吧。”
“命?”
裴叶道:“七殿下总说,所谓的‘命’不过是每个生灵的选择,这些选择不是互相独立的,而是互相影响、互相推动的。管得了自己的选择,却管不了旁人的。‘命’不好,错不在你妹妹。”
罗偏过头,脸色微沉。
“你这回答跟当年真是一字不差。”
裴叶:“……”
哦吼,看样子妖皇灌心灵鸡汤失败了。
“然后呢?”
罗:“九归一宗上下覆灭,那些妖族还不解气,设阵将所有魂魄都拘留下来,镇压在那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极其阴邪之地,安静了不知多少年,有几个人族修士追杀一对妖兽,误打误撞闯进来,其中一只妖兽临近分娩。将我吵醒,我就把它们都杀干净,只留了一个活口。”
裴叶眉间颤了颤:“活口是执夷?”
罗道:“嗯,我一直想办法破开镇压的邪阵,让阵中受苦魂魄能解脱,也希望我妹妹能活过来,哪怕不能再当人,为此做了不少试验……执夷殿下不过是其中之一,其他可都死了。”
被困的那几万年,他没少利用阵法引诱外界各族生灵进来。
最后死在九归一宗遗址,变成银椤树养料的生灵,怎么说也有大几十万吧。
裴叶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别这么看我啊。”罗薄凉地笑了笑,“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若不是我,她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还在母腹就被那些人族修士了结了小命。我好歹还将执夷养大了,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