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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宁郡主虽然适才在太皇太后那里立下决心定要和离,可毕竟与明殊做了多年夫妻,心里到底还是迷惑哀伤于对方忽然的变心,因而有些神情萎靡,她怕自己忍不住在女儿跟前哭,于是强忍着哀痛笑着打发女儿:“你还是第一次来汴京城过端阳节,我让周嬷嬷跟着你,你瞧瞧热闹罢。逛一会子会周府便是。”
    月奴见母亲得了救,又寻了太皇太后撑腰,又高兴于她能迅速舍弃对夫君眷恋提出和离,所以压根儿就没瞧出母亲的异样。
    心里一轻松,正好娘亲发话,她便顺顺当当谢过娘亲,提起裙子就跳下了马车。
    此时汴河两岸正有龙舟赛,大部分市民都去了河边围观,因而两旁的街上又装扮得花红柳绿又没有拥挤人群,月奴细细逛过去。
    有的店门口正堂摆着通草雕刻的天师驭虎像,周围热热闹闹围一圈五色染菖蒲悬;卖花的阿婆提着马头竹篮,不停叫卖;还有的手巧的摊贩用不知道什么木头刻了百虫的样子,月奴细细辨认,有蝈蝈、有蚱蜢、有螳螂,端的是栩栩如生。
    月奴买了一只石榴花别在鬓边,又笑嘻嘻买了几枝栀子和棠棣香木:“回头给娘亲簪上。”
    卖花郎是个会来事的,见状又问:“我这里还有艾叶和草花串,挂在门楣上最是辟邪去煞,小娘子可要买?”
    月奴并不搭话,回头看看周嬷嬷,周嬷嬷笑吟吟道:“既如此,你便给我包上罢。”
    长街那头走来两个儿郎,一个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一个却生的潇洒美少年模样,只举止有些神神鬼鬼。
    那个神神叨叨的道:“祐哥儿,你听我的准没错,方才出门时可卜出来一个恒卦,说起来上卦为震,震为雷,下卦为巽,巽为风,这可是难得的好卦呢……”
    赵祐懒洋洋抱着双臂,将手中那柄宝剑护在怀里,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哪天不卜几卦?便是司天监门口卖膏药的阿婆,都知道苏家大郎做什么都先要卜卦。”
    旁边这儿郎叫苏颂,是内宫里鼎鼎有名的神算子。
    苏颂姓苏。随了司天监监正苏白泽的姓,苏白泽算得上是国师级的人物,早十年前他便已经白发斑斑,往城外寺庙去论禅,回家却抱着个襁褓,说是河边捡的。
    苏白泽年轻时下定决心不要家宅累赘,一心研习天文算学,临老了却报了个婴儿回了司天监。就有人说这孩子是他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又有人说其实是庙里的和尚的私生子,说什么的都有,可苏白泽不理会那些声音,兀自抚养起了这孩童。
    苏白泽似乎真有些本事,九年前卜中了南边的一场水患,官家要赏他,他却道只要给孩童讨个名字便罢,于是官家便赐了颂字。
    因着官家倚重苏白泽的缘故,苏颂自孩童时就总进宫,苏颂跟苏白泽不同,苏白泽是天生的学究脾气,苏颂却生来是个嘴上抹蜜的风流公子哥儿,平日里不是猴着要跟官家讨一方砚台,就是给小宫女们卜算未来姻缘,每次他一进宫,上下的宫人们便欢欣鼓舞起来。
    如今端阳节,官家总要赐些经筒符袋、御书葵榴画扇、艾虎、纱匹段,分赐诸阁分、宰执、亲王。这活计对内侍来说是体面活,可对赵祐来说,就有些算是苦差事了。
    天这么热,日头这么大,他还不如去练练骑射呢。
    可转念一想,只怕今日里玉津园还有的闹,倒不如远远在外头躲了。
    没想到过了一家东鸡儿巷郭厨,在门廊上挂着的一排排蜜汁鸡下面,倒让他瞧见了那熟悉的小人。
    想到昨儿个别离时似乎今生再也见不到的惆怅,他不由得失笑,两步并做一步快步上前,拍那小娘子左肩一下,却又在她右后边闪现出来:“有这么香?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
    月奴回过神来,开心的大呼小叫;“是你!”旋即笑起来,眼睛眯得弯弯。
    苏颂犹自对着那郭厨门栏上迎风招展的布幌子捏下巴琢磨:“大郎你看,寥寥几笔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谓是不唯责形象之似,亦兼取其烂漫形态,当真是神来之笔!”
    半天没人打理他,半天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兄弟已经进了店坐在店堂里。
    还有这等好事,他急着过去,嘴上却冠冕堂皇:“我们还有差事有办,岂能中途被几只鸡误了差事?”
    店里跑堂的立刻上来堆笑道:“您会瞧,我们那店门口的幌子是画院里一位老先生画的,别人都瞧不出来,您可是第一位呢。”
    一番恭维说的苏颂心情舒畅,平日里他是不进这种小店的,只不过今儿听这跑堂的机灵,便进去罢。
    他一抬腿。
    慢着!
    大郎对面倒坐了一位小娘子,这可是……大郎可是连近身服侍的都只用小厮的人,怎的今儿个忽得开了窍?
    苏颂吸口气,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打算进行进一步的侦查。
    “喂!你不过来就没你的了!”赵祐早看见了他的举止,懒洋洋冲他招手。
    苏颂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他丝毫不觉得尴尬,近前去拱手做礼:“在下苏扬德,敢问小娘子……”
    他还没说完,就见赵祐冷冰冰的眼神扫视过来,苏颂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问。
    月奴却不以为意,她笑眯眯道:“苏家大哥,你唤我三娘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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