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厨绝望地看着门口的人群纷纷散去,捂住脸痛苦不已。
*
过了半日,不想汪行老居然又与廖老一起来寻慈姑,闷头吃了一碗面后才出言道:“小娘子,我这里有家脚店缺个人经营,你要去么?”
慈姑自然求之不得,她做梦都想将这食铺升级。再说这廖老多次来摊子上吃饭,瞧着也不像坏人,当下便与大松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没走多远,到信义坊一处偏僻的街巷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大松先皱起眉头:“地处偏远,还不如我们康家食铺位置好呢。”
这可没说错,康家食铺虽然只是个小摊,却地处汴京最繁华的马行街夜市,天然有巨大的客流量。
只不过这家店嘛,好歹也是家脚店。
须知汴京城里,脚店虽小,却也难得,要与官府报备,一应大小衙门手续跑下来却也不易。
慈姑不吱声,上下打量这店铺。
只见店铺共有上下两层,可隐约看见店铺后头还有个院子。店铺外头挂着个白底黑字的幌子“汪家”,旁边还有两字“香汤”。
慈姑淡淡问道:“汪行老,这店可能卖酒水?”
光这一问,汪行老便知道她有意接手。原来汴京城里食肆分正店与脚店,正店可酿酒,脚店却只能从正店购进,但也不是所有脚店都能从正店购酒,须得在官府那里备注过才可,也因此能出售酒水的脚店生意要好些。
便笑道:“好个精怪利落小娘子!我这店里能卖酒水。”
一行人有说有笑走进去,便见脚店内摆设着桌椅板凳几许,店西侧一堵墙下顺势拜访着一条柜台,柜台上横七竖八吊着些菜牌。柜台里连个茶饭量酒博士都没有。
再看一层东侧便是灶间,正站着几个没精打采怠工消极的厨子,见汪老过来忙站起来行礼。
穿过灶间便是一片院子,院子里有几间房,想必是厨子们的住所。
再到二层,桌椅上皆蒙了厚厚一层灰尘,想必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这店里了。
慈姑走这这一圈,心里已大致有数:这家店位置离马行街夜市不算远,却不幸位置有些偏,便少有客人。她咬唇盘算片刻,便直截了当问:“老人家,这店怎么个转让法?”
廖老爷在旁道:“能得有缘人,便白与也情愿。”
汪行老抚掌大笑:“小娘子,我这店便交由你!这座院子是汪家所有,只要你能盈利,店里一切除了院子便都赠与你。”
“也就是您这店,我还要交上房租?”慈姑立刻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
“好你个小娘子,瞧这办事利落劲便知交给你也放心!”汪行老想到好不容易寻这个好苗子,心里登时高兴起来,“院子不收租。”
这……
大松听着这条件便觉心动,可到底还是要看妹妹的意思。
慈姑则咬住嘴唇,沉吟不语,半响才说:“汪行老,我若是接手,有个条件。”
廖老爷有些发急,小娘子还小不懂事,这能得一坊行老赏识对做厨子的多不容易?更何况汪行老这全送的劲头哪里是寻掌柜的?分明是寻徒弟。他对慈姑这小娘子颇多好感,生怕她错过这好机会,忙在旁边帮腔:“你有所不知,这脚店只要开起来,不过两年便能攒够买院子的银两……”
他话音刚落,便听慈姑利索地说:“我这条件便是——我要将汪家招牌去掉,挂我康家食铺的招牌!”
这?
廖老爷忙摇头:“康娘子万万不可,汪家是百年御厨世家,有汪家招牌,你这店平白无故也会来许多食客。这可不能轻易去掉招牌。”要不那冯厨子怎么会千方百计将汪行老请去自己家新店处捧场,还不是冲着这“汪”的旗号?
汪行老闻言先是一愣。
慈姑摇摇头:“若是汪这旗号顶用,为何这家店会衰败至此?可见不顶用。”
空气凝固起来。
廖老爷悬起了心:汪行老何等骄傲的人物?小娘子这般说可当真是诛心。他觑着老友的脸色,想去劝慰他,却不敢吱声。
大松则攥起了拳头,打算见势头不好就拉妹妹走。
谁知汪行老先是沉默,而后大笑:“好好好!不破不立!有自信!”
他点点头,掏出一份契书:“我这店铺被不肖子泼费至此,我如今老迈无力整顿,便立下此书为证,这店铺便全权赠交由你经营,若你能使得这正店焕发新颜,我便将此店馈赠于你。”说罢便去寻了此地的里正、中人等人一起见证,签下契约。
慈姑不过沉吟片刻便也签了字。一来她本想尽快赚钱买回黄府,二来,瞧这汪行老与廖老行事一派豪爽,颇有古时侠客之风,叫人无由来的信任,三来,自己身无长物,也无甚好失去的。
接手下了店铺,汪行老便叫那些厨子们出来,引荐慈姑与他们:“以后这店铺便交由康娘子打理,你们莫要生事。”
那些厨子们一个个劲头不足,没精打采地应:“晓得了。”
第20章 砂锅鹅肫掌汤齑
小丁七岁便被送到了汪家脚店学厨艺。
爹娘叮嘱他:“手脚勤快,眼里有活,更要尊敬师父。”
那自然是要尊敬师父,指望手艺吃饭的学徒,能得到师父手缝里漏下的一星半点子技艺,此生便可以说是无忧。自然要尊师为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