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萦绕在空气中——
“呀!”
两人的肩膀无意识撞到了一起,才意识到适才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越走越近,尴尬之余忽然齐齐笑出了声,。
适才的暧昧散去些,濮九鸾垂首:“这里多是达官显贵庄园,你是去赴宴罢,只不过如今才刚到午膳,断断不会有谁家不留人吃午膳便走,莫非是有人欺辱了你?”说到最后竟带了一丝怒意。
“不曾。”慈姑忙摇摇头,“是我进了摘星社,后又觉得社团理念与我不符,便自己先行告退。”
“那便好。”濮九鸾放下心来,复又凌厉起来,“若有人欺侮你,你定要告诉我,莫要自己受着。”
“好。”慈姑答得敷衍。
就她目前所知,濮九鸾虽然名下至少有一家当铺,平日里吃面掏钱大方,瞧着也是家底殷实,但家世定然是比不上摘星社里帝姬名媛。不过人家也是好心,她便应了声,“若我被欺负便来寻你。”
濮九鸾丝毫未察觉慈姑的敷衍,反而心情大好,眼睛都亮了起来。
两人一路喁喁而谈,竟不觉时间飞逝,竟然走下山间,直走到汴京开远水门。
“快出来!京城到了!”河里一艘小小的飞蓬船上,船工放下大橹,冲船舱里头大声叫唤着。
一位妇人从船舱里探出头来,码头上早有候着的牙侩问是否搬运行李,妇人熟门熟路说个地址,便招呼船里三五个小童一起爬上牙侩的平头车车板,惹得牙侩连连抗议:“你这妇人,何不雇个车?我可只管搬箱笼,没得连人都要我拉!”
两人争执了几句,当娘的没法,只得用绳捆住的手将她们缚做一串,自己爬上了车板舒舒服服坐了下来,又厉声吓唬那些小童们:“莫乱跑,汴京城里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她说,小童们都已经被汴京城之繁盛唬得缩手缩脚,这么高的城墙!这么宽的街巷!这么多往来的人!一个小娘子吐吐舌头:“老家集市上都未得这一条街上许多人。爹待的地方可当真是气派!”
慈姑瞧着那些小童的身影,似乎看见了自己,她抬头看着前头城墙上书“开远门”几个大字,指着咿咿呀呀在汴河行驶的乌篷船,感慨道:“我当初便是坐着这样船从这里进的京。”
濮九鸾心痛又难受,慈姑来这世间吃了许多苦。他眉毛轻蹙,和缓了神情:“吃光了苦,后头便只剩下甜了。”
“嗯!”慈姑丝毫没有苦大仇深,反而笑眯眯点点头。指着河边一处馄饨摊子:“有些饿,去吃一碗馄饨儿!”
此时已过饭点,身着青布衫的老板无所事事,一见来了两人立刻热情招呼:“两位好坐!我家这馄饨儿好吃,用的可是鸡汤!”
两人坐下,点了两碗馄饨。濮九鸾先拎起茶壶,拿起慈姑面前的茶杯用热水涮过,随后倒上茶水放在慈姑眼前:“小心烫。”
瞧得老板娘面露艳羡:“啧啧啧,小娘子,你可算是嫁对了!瞧你夫君多会疼人啊。”
慈姑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结结巴巴说:“不是,您弄错了。”
“那也差不离。”老板娘眨眨眼睛,“这样生得好又体贴男子可不能叫他给跑了,我告诉你:嫁个英朗的郎君便是想生气单瞧着他的脸都气不起来。”
旁边的老板不轻不重咳嗽了一声。慈姑瞧着生得英朗的老板,捂住嘴吃吃笑。濮九鸾见慈姑不反驳,抿住唇绷住脸上的笑容,心里却乐开了花。
转眼馄饨上桌。濮九鸾细心从筷盒里挑出筷勺,烫得干净才递与慈姑,
只见淡黄的鸡汤里漂浮着十几个小小的混沌,馄饨皮薄如蝉翼,轻轻在汤里沉浮,汤中还有虾皮与紫色的紫菜,紫菜如絮如云,轻盈漂浮在汤里,慢悠悠晃悠着,白中带粉的虾皮点缀其中,散发出阵阵鲜味。更绝的是汤里还漂浮着一层淡黄色的鸡油,用料十足。
用勺轻轻舀起一个,
最先感受到的是薄薄外皮,这混沌皮擀得又薄又透,几乎不用费力去嚼,说是吃倒不如说是“吸溜”一口喝进嘴中。
再咬到馅料,猪肉的鲜香与野菜的鲜甜一起涌上舌尖,慈姑倒先惊喜出声:“是荠菜!”
“小娘子舌头真灵光!”老板娘笑眯眯袖着手打量他们吃饭,“就要入夏了,最后一茬荠菜被我当家的赶上了,买了回来包这一茬,再几天我们就要包夏三鲜馅喽。”
濮九鸾没说话,在旁安静喝着鸡汤,这鸡汤也是真材实料,撇去浓稠的油脂,下面是清澈如许的汤底,用勺舀来喝一口,鲜美无比。
“好像有一种鲜味,却不全是鸡汤,这是为何?”慈姑搅动着手里的汤匙,喃喃自语。
“小娘子真聪明,我可算是遇上知音喽。”老板娘悄悄压低声音,“笋片晒干磨粉,做菜时放下最是提鲜。”
原来是这样,笋本身就鲜美,再与鸡汤和海米的鲜味几下交汇,便吊出这一锅无与伦比的汤底。
不知是两人太饿还是这食铺太好吃,两人将馄饨齐齐吃光不说,连汤汁都喝了个底朝天。
老板娘笑眯眯收起碗:“下回再来,这般登对的金童玉女当真养眼,来我摊子倒好招揽食客。”
慈姑脸颊发烫,只好装没听见,濮九鸾听见后却嘴角上扬,显然很是受用。
他掏出了一两银子,扣在了桌上:“不用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