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一下白天他离开时的表情——妈蛋明明是那么风淡云轻,她半点都没有看出端倪!
真是太阴险了!
姜安城仰头看着她,喝道:“给我下来!”
“我不!”花仔居高临下,愤怒,“夫子你太奸诈了,你居然不相信我!”
姜安城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信你?我信你便由着你损毁御笔?给我下来,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掉脑袋,我好怕……”花仔可怜兮兮道,“咱们师徒一场,你不会看着我掉脑袋吧?夫子,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我呢,再刮一点点就下来,保证不让人看不出来这几个字被人动过手脚。你呢,就当是吃完饭出来消了个食,顺顺当当回去睡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行不行?”
底下的韩松、风长健、姜钦远看着她:“……”
三个人的目光和脸色完全统一:朋友,你在找死。
然而下一瞬,他们的目光和脸色又统一地变了:呜呜,花哥,你好伟大!
——花仔一面说,一面给他们做了个不起眼的手势,示意他们撤。
这是花仔故意吸引姜夫子的注意力、要一个人担下这件事的意思啊!
这种事情别人或许扛不下,但她是花哥啊!绑架朝廷命官都没事,这点还在话下吗?
三个人经过上次绑架周士明的合作,已经十分有默契,彼此都不用交换一个眼神,趁着姜安城正扶着梯子,三人撒腿就跑。
姜安城:“!”
这三个人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这么逃了?!
“下来!”姜安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气。
“我不能下。”花仔诚恳地道,“我下去你一定要罚我。”
姜安城:“你不下来难道我就不罚你?”
“诶,我不下去你还怎么罚我?”
花仔居高望远,明显地看见另外一条街上有明亮的火光。那是巡街的金吾卫快要回到这条街上了。
她好整以暇地跟姜安城汇报了这个消息,然后道,“夫子你看,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我要是干出点什么坏事,丢的还不是你的脸?一会儿他们看见咱们这样,你说明天大家会怎么说?”
姜安城一只手按在额头,看上去好像头痛欲裂。
花仔道:“真的,夫子你今晚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行不行?我也是没办法,马上就要去通州了,韩松他们说通州有好酒,名叫芙蓉酿,我不能一文钱盘缠都没有吧?我总得搞点钱花花吧……”
姜安城咬牙:“你是去剿匪还是去吃喝玩乐?!”
“嗐,一个山头而已,老子一个人就能踏平了,半天都要不了,剩下的时间,当然就可以吃喝玩乐——”
姜安城咬牙打断她的话,低喝:“你给我下来!”
夜色中金吾卫们铁甲摩擦的沙沙声隐隐传来,只要转过拐角,就会看到这里。
花仔当然也听到了,但这么好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那你保证不罚我。”
姜安城:“你觉得可能吗?”
损毁御笔,何等大罪?无论按国法家规,哪一条都不能饶过!
“夫子,你真要这样可就不能怪我了。”她扬起脖子,已经可以看到金吾卫们火把的光芒,“要是丢了你的脸——”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金吾卫们转过街角之际,姜安城已经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上去。”姜安城的声音低低的。
花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巧巧就翻身坐在牌楼上,姜安城顺势也上来了,将梯子一抽,横转过来,搁在牌楼上。
金吾卫们出现在长街上,银枪锐利,铁甲铿锵,打着火把从牌楼前经过。
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抬头,就能发现这座他们每天都要巡逻的麟堂牌楼上,多了两个人,一把梯子。
但越是熟悉,便越是不在意,他们谁也没有抬头朝上看,嘴里聊着不咸不淡的天,浑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花仔小心翼翼凑近姜安城,嘴唇几乎贴上了姜安城的耳朵,声音极轻极轻,近似蚊蚋:“夫子,你说我要是这时候嚷嚷一声,你的一世英名,是不是就全毁了?”
温热的气息拂上姜安城的耳尖,热意透过肌肤下入血肉,他无法控制地感觉到半边身子都开始发热,发麻。
“说真的,你放我一马,我就放你一马,不然——”
姜安城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压那莫名的感受,伸手捂住了花仔的嘴。
她脸小,这么盖上去,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骨碌碌转。
只要金吾卫走远,她的威胁便告失效。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松手。
但他还是错了。
花仔是那种被捂住了嘴就乖乖认命的人吗?
她一张嘴,就向姜安城的手心咬过去。
牙没咬着,唇先碰触。
全身的血液都冲向手心那一处,每一分感受都被无限放大。
软、润、柔、滑。
他手里的梯子再也握不住,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无可阻挡地朝地面坠落,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什么人?!”
明明已经快要走过去的金吾卫们瞬间回头,火把先是照见了地上的梯子,然后朝高处一举,照出了牌楼上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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