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那小院简陋, 疏月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可会住的惯?”
姜煦禾心中猛地一跳,他原以为穆淮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宣他入宫探口风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被逼问的准备。
可穆淮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等姜煦禾回话,穆淮继续道:“小院中什么都没有, 疏月不敢出门,你也不敢去陪她, 只有那林家女隔三差五背着药箱去陪她说说话, 日子这般无趣,将她闷坏了可如何是好?”
姜煦禾呼吸一窒, 没想到穆淮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将姜宁灵的下落查了个清清楚楚,想必他先前准备的那些圆谎的话也用不上了, 事已至此,不能再将林青黛也牵扯进来。
姜煦禾心念飞转,正要将罪责都揽下, 却听得穆淮又开口了。
“朕若径直去接她,她定不肯跟朕回来, 说不准又会再次从朕身边跑来,让朕一番好找。朕昨夜里辗转难眠,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穆淮在姜煦禾身边踱着步,声音轻缓柔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愁绪,仿佛并不是在同他说这件几乎可以让姜家覆灭的事情,更像一个单纯少年在苦恼要如何找回心爱的姑娘。
可面前之人到底是一位帝王,姜煦禾不敢掉以轻心,屏息凝神等着穆淮接下来的话,听他究竟想出了什么样的法子。
“朕想着,若是将姜府上下全都投入天牢,疏月定会认为是她牵连了亲人,而后便会想方设法求到朕面前,求朕给姜府一条生路。”
穆淮说得没错,姜宁灵假死离宫,的确是无法赦免的罪,也正因得如此,姜宁灵先前才会将一切设计成意外的假象,为的便是不牵连姜府。
若穆淮以姜府做要挟,姜宁灵定会回来。
“只是天牢不是随意便能进的,朕定要给姜府安个罪名才行。若以疏月的所作所为作为罪过迁怒姜府,那么即便她回来,也无法再归位永安宫。”
穆淮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惆怅,仿佛他口中所说的并非是一桩牵连到几百口性命的事情,仿佛只是不知该送心爱的姑娘什么颜色的鲜花这样一类的琐事罢了。
只有穆淮自己知晓,夜深人静之时,他思之如狂怒到极点时,的确动了这样的念头。
他可以将姜宁灵私逃出宫的事情昭告天下,姜府便会在朝夕之间覆灭,到时姜宁灵求来了他面前,他便顺水推舟应下。
到时姜家定会元气大伤,不复往昔,而姜宁灵也不敢再奢求皇后之位,只能罪臣之身陪在他身边,被他禁. 锢在这一方宫殿之中,逃无可逃。
先前邀姜父入宫来探口风时,他无数次动了扣下姜父的念头,又一一忍了下来。
穆淮知晓用这样的法子定能让姜宁灵永远留在他身边,再生不出往外跑的念头,可这样一来,陪在他身边的,多半也只是个空壳。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疏月,再也找不回来了。
听得穆淮口吻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语,姜煦禾眼皮一跳。
这的确是像穆淮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穆淮当真这么做,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是亲手将自家妹妹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姜家子弟向来都是宁折不弯,他太了解自家妹妹了,若是被穆淮生生折断羽翼养在宫中,日复一日地磋磨,只怕生不如死。
姜煦禾心中仿佛被拧住了,微微吸一口气正要周旋几句,却听得穆淮又先他一步开口。
“只不过,若朕当真以姜府作为要挟,只怕疏月回来后要恨死朕了。”
穆淮轻笑了一下,眼前似乎能浮现出小姑娘的模样:“所以啊,朕当然不能这么做。”
穆淮说着,停下脚步,两手揣进袖中,一副懒散的模样,仿佛闲聊一般问姜煦禾道:“你同疏月自小便感情好,不如同朕说说,她都喜欢些什么?”
穆淮这话转得太过突然,姜煦禾不由得凝了眉,揣摩穆淮话中之意。
穆淮微叹一口气,无人知晓他心中已焦躁至极,恨不得直接去那小院中将人给掳回来,可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谋划着要如何哄人。
要哄得她心甘情愿回来才行。
穆淮问话,姜煦禾不能不答,又不知他究竟想要问什么,便只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挑了几样姜宁灵喜爱的物件儿说给了穆淮。
谁知穆淮问的,偏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见穆淮立刻吩咐九山去准备他方才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姜煦禾忽地有些拿不准,眼前情境究竟是好是坏。
看样子,穆淮极为在意姜宁灵,她若想依着先前的安排离开京城,抛下这些纷争,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说,穆淮当真将自家妹妹放在心上?
又或者,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正在姜煦禾疑惑时,穆淮吩咐完了九山,又转回身来,将目光落回在姜煦禾身上。
“疏月究竟为何要出宫?”
听得穆淮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姜宁灵犯了什么过错且无理取闹一般,姜煦禾心中不由得带了恼怒,冷笑一声道:“陛下身为疏月的枕边人,当真不知晓她为何要出宫?”
姜煦禾心中憋着一股气,十分想为自家妹妹口诛笔伐一番,又明白这样做只怕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便又忍了下来,只反讽了一句。
穆淮并不责他无理,只微叹一口气道:“也是,她定是对朕失望至极,才会想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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