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僵直了身子, 手指无意识将那油纸包攥得更紧了。正心念飞转要如何应对时,就听得穆淮在她耳边低低叹息一声。
“月儿, 你让朕好找。”
其中混杂着太多情絮, 姜宁灵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未来得及细细去理,就听得穆淮轻笑一声道:“月儿, 你再攥着那油纸包,里边儿的糕点都要碎成渣了。”
姜宁灵心中一跳, 松了手,却疑惑更甚。
她不是没想过被穆淮找到时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她驳了穆淮的面子,已经做好了受一番苦难的准备, 却不曾想穆淮竟然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
不,不仅仅是心平气和, 甚至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姜宁灵心中既疑虑又不安,抬起头去看他神色,却在仰起头的一瞬间,得到了一个轻柔的、一触即分的吻。
姜宁灵惊了一跳,伸手抵在穆淮胸膛之上,用力将他向后推去。
直到穆淮往后退了两步,一双凤眸仍是径直看向她时,姜宁灵才后知后觉自个儿方才做了什么。
她心中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在心头翻涌,不知怎的,情绪激动之下眼中竟忍不住泛出点点泪来。
姜宁灵抬手遮住半张面容,想将那莫名其妙的泪意生生压下去。
但她这副模样落在穆淮眼里,便是又怒又怕,委屈至极。
的确,她以皇后之身从宫中逃离,突然被他寻到,怎会不怕。
穆淮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一番,却又忽地觉得他轻飘飘一句“朕不会追究”并不会让人相信许多,便只简短道:“月儿,莫怕。”
的确,以穆淮的性子,若是半分罪责也不追究,说出去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姜宁灵在他身边这般久,自是了解他。
正是因为了解穆淮,才会觉得他所言所行实在怪异,只怕是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来折辱她。
姜宁灵抬眼看着穆淮,眼中尽是戒备。
穆淮忽地明白了“咎由自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明白得真真切切。
二人对视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后穆淮败下阵来,微叹一口气,往后推了几步:“月儿,进来说话。”
姜宁灵咬了咬唇,脚下一步未动。
却在这时才发觉,这小院中同她先前离开时有许多不同。
院中堆了好几个木箱,里边儿各式各样什么都有,无一不精致华美,抬眼往房内看去,目之所及皆似全换了新的似的。先前这小院虽不至于破败,却也因得那商人近年来不常居住京中的原故显得有些陈旧,而此刻看去,名贵的珍宝堆砌在桌上,同四周有些发暗的院墙显出强烈的反差来。
姜宁灵看向穆淮,摸不透他要做什么。
他这模样,不像是要将她捉回宫,但……若穆淮并不在意她回不回宫,又来寻她做什么?
姜宁灵这般想着,伸手去拉院门,不论如何,先让若竹进来陪着她才行。
指尖触到门栓的那一刻,姜宁灵便被人重重抵在门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方才还距她几步之遥的人忽地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制住,姜宁灵后背撞在门板上,不疼,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显带了丝丝缕缕的寒意:“朕就在你面前,你还要去哪里?”
二人的动静实在太大,若竹本就焦心,此刻听得这声响,也不顾会不会触怒穆淮了,用力拍着门板道:“小姐?小姐你可还好?”
穆淮听得这称呼,面色更沉几分,将那两字单拎出来,一字一顿重复道:“小姐?”
姜宁灵尚未反应过来穆淮究竟在气什么,并不觉这称呼有何不妥,正要出言安抚若竹一二,免得她太过担忧而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就听得穆淮又道:“你早已出阁,应当称一声‘夫人’才是。”
姜宁灵有些诧异穆淮竟会在意区区一个称呼,再一想,也许他只是不满她竟这样直接将他二人的婚事视若无物罢了,便先对若竹道:“若竹,我无事,你且退开些。”
姜宁灵的声音穿过厚重的木板落在了若竹耳中,若竹虽仍有些担忧,却还是依言退开几步。
听得院外脚步声退开,姜宁灵饶是心中翻涌难安,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仰着脸看向穆淮道:“陛下这是何意?”
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淮松开对她的禁.锢,甚至还帮她揉了揉因反剪在背后而有些发红的手腕:“朕瞧着这小院简陋,想着你定会住不惯,便带了些物件儿来添置一番,你可喜欢?”
姜宁灵不禁皱了眉,愈发不明白穆淮的意思。
他不仅只字未提她私逃出宫一事,语气还和缓至极,仿若只想哄她开心一般。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姜宁灵思索无果,索性直接道:“臣妾私自离宫,罪无可赦,甘愿受罚。”
穆淮的态度便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刀一般,悬在她上方,与其忐忑不安地揣测他的心思,不如直接挑明,省得她多费心神。
自她谋划出宫的那一刻起她便明白,要么离开,要么死。
只愿她先前刻意造出的假象能蒙混一二,莫让整个姜家被她牵连。
许是心中早有准备,姜宁灵说出这番话后,心中只剩释然。
穆淮垂眸看着姜宁灵,眼前小姑娘的反应与他所想的不大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