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那些大臣的理由一个赛一个的冠冕堂皇,但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弯弯绕绕,穆淮都看得清清楚楚,先不说他本就不欲纳那么多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在后宫放着,就说如今姜宁灵对他的态度刚刚松动些许,他也不会答应在这个点上选秀,选些各怀心思的人横插在他二人间添堵。
因此一番谈话下来,自是十分不愉快。
硬压着不办选秀也不是不可,以铺张浪费等等原由为借口,总能糊弄过去,但眼下燕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宁,边境无恙,并没有合适的理由能借题发挥,若毫无原由便将其取消,只怕那些老臣少不得一通上谏。
更重要的是,若穆淮当真取消这一回的选秀,只怕姜宁灵要背上“祸国妖后”一类的骂名了。
也正是因得如此,他也不能将选秀走个过场,总会是要选几个人的。
若放在从前,选几个便选几个,安置在离他远的院子里,就当宫里多养了一张嘴罢了。
可如今,穆淮却不想这样了。
姜宁灵因得锦嫣一事同他疏远,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些朝臣提起这事儿的意图,姜宁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仰起脸问穆淮道:“陛下为这事在烦忧?”
只是这话听着并不像单纯的问句,反而带了些疑惑在里边,像是在说:这事儿也值得你烦忧?
穆淮紧了紧手臂道:“他们一个二个都迫不及待地要往朕身边塞人,你说朕能不烦忧?”
穆淮故意低沉了语气,一副因得此事十分不悦地模样。
姜宁灵更是不解了,手指无意识攥了攥他的衣襟,黛眉微蹙道:“陛下后宫空虚,本就该纳一些可心的人进来陪伴陛下,更何况陛下还能借此机会稳固同世家的关系,为何要因此不悦呢?”
姜宁灵是真没往多处想。
穆淮却因得她这一句语气认真的问话,心中当真生出许多难以言明的不悦来。
穆淮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月儿希望朕多纳些宫妃?”
姜宁灵顿时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如此问,一双黛眉蹙得更紧了:“这本就是依着祖制的事情,臣妾愿意也罢,不愿也罢,有又何妨?”
见姜宁灵当真没有旁的意思,穆淮原本送送搭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游移往上,停在她后脖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难道皇后愿意看见朕左拥右抱,去宠爱其他人?”
穆淮略带些薄茧的手指在她后脖颈处若有似无地拂过,引起一阵微微痒麻的触感,姜宁灵不由得往一旁偏了偏,想躲开他手指,却觉他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就如同此刻他一双眼眸正紧紧盯着她,不依不饶地要听她说一个答案一般。
被穆淮这样一问,姜宁灵不由得随着他的话语去想了一想。
穆淮的意思,显然时在问她愿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
哪怕姜宁灵如今对他的感情要复杂许多,早已不复年少时的炙热,可试问世间哪一个女子,是愿意将夫君拱手让人的呢?
姜宁灵眼睫轻轻颤了颤,并未直接回答他“是”与“不是”,而是反问他道:“陛下是燕国的帝王,难道……不应如此吗?”
后半句话出口时,姜宁灵心中翻涌起难以言明的酸涩来。
“难道臣妾,还能独占着陛下吗?”
怀中的小姑娘眼眸澄澈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让穆淮不由得生出一股仿佛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错觉来。
听得她如此问,穆淮勾唇一笑:“你想独占朕吗?”
语调轻缓,带着温和至极的情意,勾画出无限的缱绻,仿佛浮生幻境中编织美梦的妖魅一般,勾着她一点一点沦陷其中。
姜宁灵心中不可抑制地动了动,脑中却还是清明的,但穆淮这话实在不好回答,便只能借玩笑糊弄过去。
“陛下莫要拿臣妾说笑了,臣妾身为皇后,自然得有容人之量,何来独占不独占一说?”
这样的回应并不出穆淮的意料,只是他显然不会这样就被她堵住话头。
穆淮略略俯首,原本游移在她后颈出的手转到前面来,勾起她细腻光洁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
二人之间不过毫厘,却又始终隔着如几重纱般的距离,姜宁灵只觉自己的呼吸同穆淮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鼻间是再熟悉不过的龙涎香,让她有些晕头转向了。
“你若想独占朕,朕便允了你。”
穆淮的声音就在她唇上方,她只需稍稍在仰一仰脸,便能触到他颜色浅淡的唇。
姜宁灵只觉脑中有无数翅膀在扑腾,搅得她无法思考许多。
待好容易恢复了些许清明,又觉得穆淮方才那话属实荒谬。
姜宁灵一把推开他,暗暗吸了几口气,神色又恢复冷然,对穆淮道:“陛下莫要拿臣妾寻开心了。”
叫她心中显然堆积了事情,口中却又什么都不说的模样,穆淮上前两步,重新将人困在臂膀之中。
姜宁灵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可她身后是桌案,退无可退,被穆淮轻而易举地虚虚圈在双臂之间。
穆淮俯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神色温柔,口中的话语却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回应他方才的问话。
“月儿觉得朕是在拿你寻开心?”
“那月儿有没有想过,朕说的,都是真的呢?”
姜宁灵不由得紧了紧手指,原本不想同他在此时上多做纠缠,可转念一想,她若这样做了,那同穆淮从前那些轻轻揭过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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