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普费力地撑开眼皮,眼前漂浮着杂乱无章的虚影,整个世界仿佛是倾斜着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翟欲晓的搓揉却越来越清晰。他回神想将翟欲晓作乱的手挥开,怕她察觉他耳朵滚烫的温度,但转念想到自己正高烧着,便没有顾忌了。
“是不是下雨了?”林普烧的几乎出不了声儿了。
“嗯,小雨。”翟欲晓说。
林普就着翟欲晓的手吃了药,重新躺回去,他朦朦胧胧正要睡着,听到她窸窸窣窣拉开了他的衣柜,片刻,身上一轻再一沉,她把他的薄被换成了过冬的厚被。
林普半夜醒了,踢开棉被,嗓音绵软地嘀咕:“热……”
有人把棉被重新盖回他身上,安抚地轻拍了拍他的背,说:“不热,不要踢被,听话。”
秋雨由小及大,再由大及小,如此不断循环,但总也停不下来。林普早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睁开眼睛,触目便是一碗小米粥,配着一小碟翟欲晓姥姥腌制的酸辣豇豆。他不由胃口大开,结果胳膊一展,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掀开被子一看,是温度计,读数降到了37.5°。
翟欲晓摇头尾巴晃地进来,点着他说:“给你立条规矩,十八周岁之前不许夜不归宿。你睡觉太不警觉了,我半夜上来掀被给你量了两回体温你都没睁眼。而且你说梦话你知道吗?”
林普眼睛盯着小米粥,假装突然失聪。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说梦话,有时候一开口自己就醒了,有时候非但不醒,还能简短跟人对话。
翟欲晓太欠了,她不顾林普的红脸,给他重现了两人半夜里的简短对话。
林普:“墙上有只天鹅,白色的……”
翟欲晓:“什么?”
林普:“给我涂成黑色……”
翟欲晓:“你说梦话呢?”
林普:“给我涂成黑色……”
翟欲晓:“哈哈哈哈哈哈,睡吧睡吧,你睡醒就有黑天鹅了。”
林普在翟欲晓绘声绘色的描述里,火速喝完小米粥,推着她出门。
翟欲晓在接下来的小一个月里似乎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她不肯好好叫林普的名字,憋着坏叫他 “黑天鹅”。花卷听得一头雾水,喋喋不休地追问她跟林普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翟欲晓总算还保留了几分做人的基本操守,没有告诉他“黑天鹅”的由来。
翟欲晓也履行了承诺,在林普病好以后,重金赠送他一个智能电动剃须刀。
花卷的妈妈前不久趁着商场打折给花卷买了一个剃须刀。花卷虽然一时用不着,但是收到妈妈递过来剃须刀也是感慨万千,一会儿回顾昨日,一会儿展望未来,戏可多了。翟欲晓和林普在他家玩儿刚好撞到这一幕,翟欲晓便一直记挂着也要送林普一个,虽然林普比花卷小三岁,比他还用不着。
在翟欲晓的概念里,人生第一把剃须刀是一个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一般应该由父母赠送,但是林普的父母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人生,大概以后只会给钱让林普自己买。呔。
——倒是也可以再缓几年送,但她担心林普早恋,他们虽然常在一张饭桌上吃饭,但毕竟不是一家人,万一林普的女友也跟花嫂一样小心眼儿。
第 22 章 严谨点,是早生了三年(捉虫)
高三上半学期开始实行半月考,卷子就如国民时期贬值的货币,人手一捆,踩上去高度足以吊梁。在大家跟各科卷子磕得面色青灰时,翟欲晓收到一封滚烫的情书。她背着众人一遍一遍重读情书里情真意切的字句,大脑皮层的褶皱瞬间叫肾上腺激素填平了。
给她写情书的是本班的语文课代表王迩,就是以前她提到过的老来借阅她卷子的男生不借第一名夏侯煜的,只借她卷子的那个。
王迩在情书里说,他是在高一元旦晚会上注意到她的,她在元旦晚会上唱了一首小情歌,虽然这首歌难度不大,但她唱的是在原唱之外最好听的版本。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有感情滤镜。反正自此之后,他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她,早上一进教室就要看看她座位上有没有人,上体育课也偷偷数着男女两列的人数尽可能跟她并排跑。他眼里的她诚实、热忱、乐观、开朗、大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值得深交的朋友。
总之,王迩的情书显得非常高级,他通篇没有说喜欢或者爱,最后结尾也只轻描淡写地点了句“朋友”,但他炽热的感情却扑面而来,一举沸腾了翟欲晓的大脑。
翟欲晓性格好,长相也不差,当然不是第一回收人情书,但却是第一回没告诉任何人直接给人回复了。以至于当花卷和林普察觉出异样的时候,翟欲晓已经给王迩当了一个星期的女朋友。
清晨八千胡同口的早餐铺里,一份胡辣汤、一份小米粥、一份黑米粥并排放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各自盯着自己的那碗默不作声。
“你喜欢他吗?”花卷的问题直捣核心。
翟欲晓给了他一个白眼,答案不言而喻。
翟欲晓当然早就察觉到王迩的好感了,青春期的男女对这种事情总是格外敏感的,不存在偶像剧里那种“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的迟钝,所以她也不由分出注意力给了王迩。当然,她也分出注意力给了平安夜赠她苹果的男生。
王迩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虽然个儿矮了些。翟欲晓早就客观地下了这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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