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欲晓,你上回说的那个魏迦,你答应他了没?”王戎又想到一个新的话题。
魏迦是翟欲晓公司里的一个中方工程师,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有些缺心眼儿。他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在朋友的怂恿下订了99支玫瑰当众捧给翟欲晓,翟欲晓不好当众折他面子,笑眯眯收下了,背后忍着肉痛给他转了钱,骗他说自己的朋友正好要求婚,去哪儿买玫瑰不是买,与此同时绿着脸警告他以后再有这样夸张的行径就翻脸。
——翟欲晓不可能不绿脸,情人节99支玫瑰的价格够她买下觊觎许久的那双长靴了。这些遭瘟的玫瑰最后被翟欲晓悄悄抱到公司楼下的保安亭里,由他们自行分配带回去给老婆了。
“我答应个屁啊,”翟欲晓说,“我倒是不讨厌他,但是也难说喜欢。”
王戎苦口婆心:“你老这样清心寡欲的可不行,你要不然给他追你试试啊,也许你跟他一起出去吃两顿饭看两场电影,突然某个瞬间觉得,啊,他可以。”
翟欲晓听着王戎滑稽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来:“‘啊,他可以’,你老实说最近看什么不良读物了?总之,我再考虑考虑吧,魏迦虽然有些憨憨的,但是脾气好,是公司里唯一一个不抽烟的工程师,嗯,已经很令人欣慰了。”
“是啊是啊,我们这个岁数再蹉跎下去,就真没有容错的时间了。反正我一直认为只要不讨厌就都可以尝试着交往一段时间看看,行就结婚,不行就散伙。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概率太低了,而且谁知道你钟情的是人是鬼。”
“一见钟情”什么的翟欲晓倒没深想过,她稀有的感情都贡献给纸片人了,但是说到岁数这个沉重的话题,翟欲晓就忍不住要鞠一把辛酸泪:“我们这才毕业四年,但现在在办公室里,我也是人家的‘欲晓姐’了,太悲催了。”
翟欲晓犹记得自己刚入行时,因为年龄最小,叫这个“哥”,叫那个“姐”。公司的老人调来调去,同时不断有新人填补进来,一眨眼,自己也成“姐”了。
翟欲晓在无限唏嘘中结束通话,正要跟林普忆往昔撒尿和泥的岁月,再扯一扯“岁月不饶人”的闲篇儿,突然与林普的眼神狭路相逢。或许不能叫“狭路相逢”,林普眼神皎皎,一直在看她,只是她刚刚看到而已。
“你考虑我吧。”林普说。
翟欲晓一头雾水。片刻,露出震惊的表情。
翟欲晓目光呆滞地将并没有扎到土豆块的牙签送进嘴里,心神恍惚中送的深了,不小心刺到舌头,蹙眉“嘶”一声。
……林普疯了,她想。
在各自的心事里结束剩下的行程回到酒店,翟欲晓趁着林普上楼洗澡,跟花卷通了个电话,向他通报林普疯了这件事。她以为花卷会跟她一样哑口无言,结果花卷开口就是一句直击心灵的反问:你真的没有察觉?
“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翟欲晓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目光向下望着雾市美轮美奂的夜景,犹豫着说,“大学毕业以后,我回大都工作,他自己在晋市读大三,仍然是差不多一两周一起吃顿饭。第二年年初,公司外派我去滇市出差,我在滇市住了三个多月,结果给他带了礼物回来时,却怎么都敲不开他的门……”翟欲晓突然察觉再说下去不太妥当,十分突兀地停下了。
花卷没有追问,只是反驳她:“那比你察觉的时间要早得多。”
翟欲晓闻言绞尽脑汁试图追忆过去撒尿和泥的岁月。但真的是追忆不出什么特别的了。他们三人小团体在高考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行动的,虽然大学把花卷和他俩分开了,但是他俩私下的往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也不过是每隔一两个月一起往回两个城市,以及偶尔饭点巧遇在一张桌上吃顿饭。
花卷忍不住了:“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你磕CP的时候,犄角旮旯里都能找到糖,,林普这样性格的人,在你面前就没有说过不,你居然看不出来什么情况?”
“林普这样性格的人?林普什么样的性格?”翟欲晓莫名其妙地想,“不过就是不够活泼而已。不易老师都说了,你要允许有一些人有安静的青春。”
但是花卷向她开嘲讽技能的时候,翟欲晓听到电话背景音里有人呵斥“老实点儿”,继而是一声仿佛十分无辜的 “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啊警丨察同丨志”,她当即知道他仍在单位加班,这通电话不宜过长。她默默按下跟他隔着千万重山水对喷的冲动。
“你有话直说,不要东拉西扯。”翟欲晓不耐烦道。
花卷也懒得跟她废话了,他眼下正有一件棘手的事儿待处理,他说:“你记不记得高三你有天在胡同口的早餐铺子里通知我俩你跟王迩交往了?”
“……有点印象。”但其实毫无印象。
花卷继续说:“我看到林普的指甲死抠在掌心里。”
结束与花卷的通话,翟欲晓怔怔地将手机扔在软垫上就没再挪动过一寸。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如果从那时候起的话,实在是太久的时间了,久到翟欲晓感觉心脏都揪紧了。
翟欲晓刚刚那件事儿没有跟花卷说完。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也许林普只愿意在她一个人面前展露不同的那面。
当时那个项目各方面进展都不太顺利,供应商给的样品总是跟大货有微差,她原本只需要在三个月里分别出差一周+一周+两周,最后一着急直接就住下不走了,跟工程师天天去盯他们的产线,以免前期任何环节出错造成重复工作进而延误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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