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时候,聂然在面前。
沈黛抬眼,唇角下意识的翘了翘,直愣愣被她揽进怀里。
聂然都心疼坏了。
“聂然,”沈黛抽抽鼻子,声音黏黏糊糊,“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啊,总抱我。”
虽然,是她从墙上跳到聂然怀里去的。
虽然,是她直愣愣扑进聂然怀里的。
虽然…一次一次都是她用主动的方式被动地占到聂然的便宜。
但眼下,她太难过了,都有点糊涂。
沈黛话题转移地多牵强,聂然就有多难过。
“黛黛。”
沈黛想这个人怎么又不经她同意叫随便叫“黛黛”。可她被哭腔堵住了嗓子,一下子没来得及反驳。
聂然抱紧她,声音温温柔柔的,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不许说话。”
难过就是难过。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不要强装若无其事。
转移话题也没用的话,就老老实实掉一会儿眼泪好了。
沈黛头磕在聂然肩上,眼泪吧嗒吧嗒,顺着眼睑掉落。
聂然看得出沈黛此刻很难过。
可是沈黛眨眨眼睛,就像上次那样,她说:“聂然,你别难过啊。”
她伸手环上聂然,企图反客为主。
聂然任她抱。
“你才…不要难过了。”聂然侧面贴在沈黛发上,想施个法,让沈黛珍惜的所有人都不要离开。
沈黛安静了很久。
冰凉的因素在空气里窜动,是沈黛不喜欢的医院。
“你说,”沈黛顿了顿,问聂然,“胡婶能不能看到我哭?”
她就站在ICU门口。
“我不想哭的,我真的觉得,没有关系的,谁都是会死的,谁都是要离开的,这个道理我懂了很久很久了。”
从她年少时,看到代知从楼上翻身坠落的时候起,从波比也开始散不动步,只会懒散窝着的时候起,沈黛知道了——离开是既定的概率。
不要难过。
难过也没用。
所以,她后来洒脱地放波比走。
可以笑着抱抱,把狗搂进怀里,软声跟狗道别。
她觉得自己可坚强了。
“胡婶看到了,”聂然低低地,“也会心疼得不行。”
像她,心疼得都要碎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是真的。
可从来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哭得满面泪,才更让她受不了。
“我以为我会很平静地送胡婶走,她也会像电视剧里一样,安详的看着我然后闭上眼睛,”沈黛的眼泪发烫,“可是没有,她一眼都看不了我了…”
“胡婶还给我攒了嫁妆,她说,我一定会遇到个好人家,然后做最好看的新娘子,胡婶说,她要给我梳头,”沈黛湿漉漉的睫毛打下的阴影厚重,“可她等不到了,我还没成年,我连结婚给她看都不行。”
她胡婶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大把时间都耗在她和她妈妈身上。
结果一个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另一个还小。
沈黛眼泪不停,烫的聂然捂不住。
肩膀湿了一小片,沈黛哽咽几声,低头,阖眼抵在聂然肩膀上。
校服布料不怎么柔软,擦得眼眶一圈都疼,可沈黛不想抬眼,她想休息一会儿。
在ICU门口哭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们年岁尚小,会因为生离死别而痛哭是最正常的事情。
没人另眼看她们。
聂然摸摸沈黛的后脑勺,顺顺她垂下来柔软的发。
肩膀上被捂热,沈黛一动也不动,就这样靠她一会儿。
良久后。
“聂然,”沈黛哑哑地唤她一声,“我们一会儿,去吃点好的吧?”
聂然停顿一下,说:“好,我们去吃点好的。”
沈黛才从她怀里出来,正眼对视上聂然,抽抽鼻子:“我要去洗个脸。”
红眼睛、红鼻头,被欺负惨了。
沈黛低低头,她是个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可以众目睽睽之下哭得狼狈。
聂然陪她。
沈黛去洗了一把脸,把满面泪痕都擦了干净。她对上镜子里光下愈显苍白的自己,于是看了一眼在身边的聂然。
镜子里的聂然亭亭而立,站在她身边像永远不会离开。
那一刻目光对上。
聂然也在看镜子里的她。
沈黛现在情绪好了很多,可眼眶还是红着,眼里有浅浅的血丝。
她转头冲聂然笑了笑。
聂然伸手把她沾水湿了的发捋到耳边,“走吧。”
她轻描淡写的,走在沈黛身边。
出了医院的天都是蔚蓝的,大把云飘荡,满身心的沉重散了些,柏油马路上,车来人往。
在喧闹间,沈黛呼吸轻了些,她嗅到了…花香。
医院北大门靠边的花坛里,有不知名的一小簇花。
沈黛指指花:“聂然,你看。”
聂然看了看:“嗯,很好看。”
*
聂然走在沈黛身侧,指尖总无意擦到沈黛。
擦了好几下,刻意到沈黛起了疑心。
沈黛低头看了看她们两人手之间的距离,不算特别远…
沈黛意图把手揣进口袋里,手肘刚刚一弯,聂然的目光擦过她,伸手牵住了。
手在她眼下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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