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了见着了,听说他妈是......”
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个佣人忽然小声笑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江望想起西区暗沟里的老鼠,交头接耳、左顾右盼,一听到动静便安静地伏下身再无一点声息。
江望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听着底下佣人的窃窃私语,直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他垂下眼,敛了面上的神情回头看去:“大姑。”
江家三个孩子,东南西北占了三边。
江西音排行第一,年近四十,去年离婚带着一对双胞胎回了祖宅。她是江家上一辈的第一个孩子,打小被宠着长大,性格张扬惯了。
江西音裹着睡衣,身材过于纤瘦,高高的颧骨上眼窝凹陷,没上妆的脸瞧着很冷漠。此时她见了江望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就当没听到这声大姑似的,直接从他身边经过下了楼。
江望内心很平静,他来之前便也没期望什么,只是想见一见江北心。
他走在后面,悄无声息。
等江望下楼的时候,餐厅里已开始用饭了。
老太太穿着轻薄暖和的唐袄坐在上座,江西音和她一对儿女分别坐在两侧,正说着什么哄老人家开心。佣人见着江望默不作声地去添了筷子。
江望扫过他们,黑眸沉静,但面上却装的乖巧:“奶奶,大姑,表哥,表姐。”
老太太“嗯”了一声:“坐下吃饭吧。”
其余的人都没应声,只看了江望一眼。
老太太瞧着江望白净的小脸,心情复杂。
她实在是不喜欢江望那个妈,连带着江望也喜欢不起来,偏偏江北心检查出不孕不育,去年她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因此有了江望也算是个安慰。
江望在餐桌边坐下,安静地吃着饭。边上的筷子几乎不用,只握着勺子,埋首喝着自己碗里的白粥,那只手看着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小。
老太太下意识去瞧边上两个小祖宗,一个个手都跟团白棉花似的,佣人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他们夹菜,娇贵的不行。她收回视线,看向江西音:“你是怎么着?就这么在家里住下了?”
江西音皱眉:“妈,一大早说这干什么?”
老太太喝了口热粥,语气淡淡的:“两个孩子快开学了,你弟弟还找不见人,你别在我跟前碍我眼。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一天天晃得我眼睛疼。”
江西音把筷子一放,脸色沉下来:“妈,你懂什么,这叫气质。”
老太太哼笑。
短暂的交流后,餐桌上又安静下来。
江西音这下也没胃口吃饭了,双手环胸,一脸不高兴,瞧见门口探头往里看的佣人不由冷下声:“看什么?没规没矩的。”
佣人忙低头应:“三先生吩咐了,周六送、送小少爷回家。”
闻言江西音挑了挑眉,嗤笑:“小少爷?”
佣人头埋得更低了。
这事江南蔚和老太太说过,说江望家里还有个妹妹。老太太听了没做声,一点儿反应都没给江西音,江西音懒得自讨没趣,起身走了。
期间江望连个抬头的动作都没有,直到喝完了粥才道:“奶奶,我回去看妹妹。”
老太太点点头,对面两个小孩对视一眼,没话说。
江望也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他有七天没看见陆梨了,她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小骗子,江望心想。
等江望再回到西区时,路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已不同。谁都没想到,江望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一朝翻身可吓坏了不少人。以前欺负过江望的小孩,只敢偷偷站在大人身后看他,想来是被家里训过了。
江望越过他们,径直往32幢走去,上楼时顺手取了牛奶。
此时还早,江望开门的时候放轻了声音。原本挡门的椅子和牛奶瓶被挪到了一边,陆梨知道他会周末回家,是特意移开的。
他反手关上门,望着狭小干净的客厅,紧绷的神经却渐渐松弛下来。
眼前简陋破败的环境和江家的古朴大气天差地别,可这里是他的家。
江望没急着去房间,他如往日一般进了厨房。
小小的老式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牛奶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江望的视线从往下扫过,顷刻便分辨出,哪些是陆梨买的哪些是赵木买的。
江望脱下新衣服,开始给陆梨准备早餐。
片刻后,锅里的热水逐渐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陆梨被敲门声喊醒的时候,还有瞬间的茫然。小孩的身体打乱了她的生物钟。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掀开被子爬下床就往门口跑:“江望!”
门还没开,江望就听到了那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声音,他无奈道:“急什么?慢......”点。
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喉间,江望的怀里便扑上来一个小丫头。
他伸手,抱住怀里睡得热乎乎的陆梨,差点没站稳:“陆梨,都九点了,你是小猪吗?”
陆梨蹭了蹭她的崽,又抬眸将他仔细看了一遍,开始叽叽喳喳地骚扰他:“江望你在家里过得好吗?见到爸爸了吗?他们对你好不好?”
江望松开她,戳了戳她的额头:“去换衣服,洗脸刷牙,出来吃饭。”
陆梨扯着他的衣摆,不依不饶:“你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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