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一直那么低调隐忍,啥时候这么高调过?这毕竟是件丑事,如此张扬其事,不会引发什么不好的传闻么?不会惹皇帝不满么?
万贵妃当场对钱嬷嬷宣判,杖毙的时候又叫汪直回避了。
汪直怀揣着担忧,事后有次皇帝闲聊对他说起此事,他便试探着问:“皇爷您会不会觉得,贵妃娘娘如此处置有何不妥?”
皇帝并没明白:“你觉得有何不妥?”
“就是……娘娘她把这事儿当着那么多人处置,毫不避忌,会不会惹来更多闲话?”不用打听就知道,这下“万娘娘与个小宦官有苟且”话题的热度肯定又上升了,知道和传说的人更多了。
皇帝笑道:“你不懂,你家娘娘这么广而告之,大伙再去说起此事,都会将其当个荒诞的笑话。外人谈论起来,也都会说‘有个无知下人传了个荒谬谣言’,而非‘贵妃娘娘与个小宦官有苟且’,再没人会去相信后者。真若有人再去信谣传谣,反而都会被视作无脑傻子。她这做法,是高明得很呢。”
汪直恍然大悟,有时候越是丑事才越该大声喊出去,真喊破了,外人就没了疑义,越是藏着掖着,他们才越要瞎猜。
这么一看,万贵妃的做法确实挺高明。
尤其令汪直欣慰的是,她终于不再像从前那么瞻前顾后,处处隐忍。
其实,她就是应该端出王熙凤的范儿嘛!
凤姐上头有婆婆和太婆婆两重大山压着,男人还不爱她,有时还要跟她对着干,拆她的台,捧别的女人来压她,背后盼着她快点死,下人们也对她阳奉阴违,背后咒骂,连平儿也算不上与她一条心。
这么一对比,万贵妃比她的境遇还要好得多呢,干什么要做受气媳妇呢?
再得了机会单独说话,万贵妃叹着气对他说:“此事也是个警钟,以后我是不好总这般私自拉着你说话了,你一天天大了,将来再有什么不堪谣言,更不好办呢。”
汪直听得心酸,那些吃饱了撑的坏蛋们,真是看不得别人过几天好日子,非要无事生非。
他宽慰了几句,万贵妃转而道:“我还很担心,那死奴才口无遮拦,偏还知道你托韦兴传信给商辂的事,也不知会不会已然传到皇上耳中了。”
汪直平静道:“依我看,皇上确实是已经知道了。他先前也曾在我面前露过端倪,不过看上去,他并未因此对我不满。”
万贵妃颔首道:“那还好,不过你还是不要因此掉以轻心,这一次或许没事,再有下次就难说了。”
汪直应了,又道:“其实,皇上迟早是会派我去接触外廷办差的,所以娘娘您说,我传信给商辂,是不是也并没犯什么忌讳?”
宦官联络外廷是很平常的啊,皇帝刚登基那时王纶翻车,是因为与外臣私交过于密切,虽然这次汪直同样是背着皇帝去找外臣捣鬼,可说到底他没跟商辂建立私交,信上连名字都没署呢。所以好像并没犯忌讳。
而且论起来他还是帮皇帝解决了一个难题,汪直认为皇帝很可能就是因此才没戳破此事追究他,还对他更加信赖。
万贵妃看着他苦笑,拿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点:“你怎会连这都没明白?宦官联络外廷确实并非什么大忌,以皇上对你的重用,你去联络外廷办事是迟早的,见你自己已有那份本事,他或许还会宽慰呢。不过,皇上始终会对宫内秘闻外传有所介意,将来你要做什么,尽量避开这一点。”
汪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可能引起皇帝不满的不是他传信给商辂,而是他把柏贤妃发疯的细节传给外廷。是啊,谁的家务事也不愿叫外人知道了去品头论足啊。
原来要避的雷在这里呢。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
这事之后,他一直都觉得,万贵妃与他传绯闻是极其荒诞无稽的一件事,或许此时有人会信,后世却绝没有人会相信。因为即使只看历史上汪直和万贵妃的年龄差,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俩能有什么呀。况且,他看过那么多万贵妃的黑历史,也确实没见过这条。
后来不经意地,他忽然就想起“雨化田”来了。呃,那是谁编的呀……
第74章 女人的脑回路 李唐住在安乐堂小院,是……
李唐住在安乐堂小院,是院里一共八个宫女伺候起居,另有四个宦官住在门房和院外的小房,管看门和干些粗活。汪直每一次来看望,都是门房的宦官为他开门,然后里面打杂的小宫女来为他引路。说是引路,其实只是稍微接引一下,就放他自己进去。
这一次却有点特别。汪直叩开了门后,守门宦官朝廊子底下的一个小宫女连压着嗓音叫带招手,小宫女连忙小跑着过来,引着汪直往里走,却没让他进正屋,而是带他绕到侧面,进了小耳房。
那小耳房与正屋的次间有一扇门相通,另有扇小门通院里,本是备用的净房,现今净房在另一头,这里就只放着一些简易家具,给值夜的下人暂住用。
汪直还从没进过这间屋,小宫女领他进来后,压着声音对他说:“是纪娘娘吩咐,请你在这儿听一听。”说着抬手朝挂着门帘的正房方向指了指。
汪直一进来就听见正房里有个女人在说话,只是声音很陌生,认不出是谁。他满腹好奇,就静静地在罗汉椅上坐下听着。
前面几句话没头没脑的,他没听明白,然后听见李唐的声音道:“这样啊,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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