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师父,师兄他一早就被派去照看李姑姑,您都没听他说过?”
“他对我说是调了差事而已,我也没细问啊。”怀恩一点也不关心张敏调动了什么工作。
“那,师兄上回犯了事,被皇爷下令外调,起因不就是他照管着小皇子,孙智他们想巴结他,才去谋害太子的吗?”
“他对我说是因为跟景仁宫的私怨,我同样没细问啊!”那时看张敏只是外调,不像犯了什么重罪,怀恩就没太当回事,说到底是他对张敏的事太漠不关心了。张敏也知道他这样,所以都懒得向他细细汇报。
汪直眨巴着眼睛发愣,这事儿好乌龙哦!
“师父,我不是故意瞒着您,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
“唉!”怀恩当然也没什么可责怪他的,他们司礼监平日接触外廷多,与内廷沟通少,而且以他的性子,谁都不会拿些闲事来找他聊八卦,几乎不是需要向他禀报的公事他就听不到,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也怪不得旁人。
“成了成了,横竖是件好事儿,我都知道了。”
这是个大事,还要牵扯到外廷,怀恩打发走了汪直就去知会覃昌,发现覃昌听他说完只是平静点头,一点讶色都没。
“怎么,你也早就知道皇上另有个皇子?”
覃昌一脸懵逼:“啊,你不知道?”
“……”
接下来的步骤,怀恩是生着一肚子闷气去办的。世上最生气的事莫过于,生了气还没人可怪,只能怪自己。
他还给汪直出了个主意,让汪直去找万贵妃,请万贵妃大大方方出面求皇上接回李唐母子,就说是怀恩认为不宜再叫皇子住在宫外,才主动差遣汪直去告知万贵妃真相,请万贵妃出面的——估计连皇帝也没想到怀恩是至今才得知。
如此一来,既不会让皇帝迁怒汪直抗旨泄密,又能凸显万贵妃的贤德,对她的名声转好十分有利。
汪直很喜欢师父这个安排,从前他与怀恩极少谈论到万贵妃,只觉得师父对万贵妃的评价还算公允,不像外人那么偏颇,除此之外也不见还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色彩。如今才发觉,怀恩对万贵妃也是心怀善意的,或许以他那么耿直的性情,也会同情万贵妃的境遇吧。
怀恩去知会外廷的时候才发现,连彭时、商辂这些人都听到过有个皇子居住安乐堂的传闻,没谁像他一样大惊小怪。唉!
谁都知道,皇帝其实并不会真心不想接李唐母子回来,他顾虑的不过是被宫里人唠叨埋怨,外加被宫外人嘲笑议论,这些事怀恩都替他筹划好了。
等到计划施行,宫外的人上疏表示“我们早就听说您有个儿子,赶紧接他回来吧”,宫里的人也表示“您有个儿子是大好事啊,赶紧接回来吧”,双管齐下,皇帝再没顾虑,自然就虚心纳谏了。
最后的难点就是周太后,似乎也只有她是在消息公布之后才得知的,没人敢去招惹那位刺儿头老太后,连怀恩也不想沾她。好在周太后听说有个活蹦乱跳的孙子就喜出望外,再有杜嬷嬷帮着引导,她也没抱怨皇帝什么,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事实。
得知周太后也是至此才听到消息,怀恩对她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至此,李唐母子回宫再无障碍。
汪直暗中感叹:这时间比历史上早了四年呢!以后的走向再也没法儿参照历史来看了。
皇帝就近选了个吉日,差人备好车辇,接了李唐母子过来。
这之前对于安置他们住哪儿的问题,皇帝跟周太后有着显著分歧。
如今这位皇子就是皇帝的长子,将来是要被立为太子的,太子生母按例该封妃,也就该独领一宫,不能依附在别的宫主之下。皇帝的嫔妃虽然还不算多,住得却比较分散,东西六宫如今仅有两处空着没人住——永安宫和景仁宫。
景仁宫是柏贤妃的故居,不吉利,永安宫长久没人住,需要修缮打扫。皇帝就顺势提议,让李唐带着孩子去到昭德宫暂住,以后再做安排。
如此司马昭之心,连周太后的智商都瞒不过,周太后当即反驳:若说暂住,其他哪个宫都没住满呢,干什么非去昭德宫暂住?
皇帝解释说,因为万氏毕竟年长有经验,有她关照纪氏母子,令人放心。
周太后表示:那我更年长(并不)更有经验,更令人放心,就叫他们母子到清宁宫来暂住吧!
皇帝拗不过老娘,只好暂时答应。所以李唐乘着车辇进宫,直接被送到了清宁宫。
李唐原就得过不少赏赐,又有多年来万贵妃的关照,好衣裳本是不少的,只是她惯于低调,这两年又专心育儿不出门,那些衣裳都是拿来时上身试穿一下便收起来,从没穿出去过。
这一次消息放出来,王皇后又主持为她赶制了好几身新衣,被接进宫时要穿戴华服,还要头戴全套头面,当日李唐全身打扮得金碧辉煌,像只孔雀似的,搞得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感到戴了全套黄金镶宝石头面的脑袋异常沉重,压得脖子发酸。
她愈发觉得,回宫就是受罪。
此时已是成化八年初春,一岁半的果儿已经会走路了。李唐进来清宁宫,参拜过了周太后与皇帝之后,便从乳母手中抱过果儿放到地上,让小家伙自己走着去投奔父亲和祖母。
果儿还不知道怕生,被周太后招手一叫,就展开一脸天真笑容,摇摇摆摆地扑上前去,周太后伸手抱过他到怀里,竟然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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